第六百二十六章 分钱 (第1/2页)
周益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四点。
窗外的日头开始往西沉,光线斜斜地穿过窗玻璃,在地上投下狭长的影子。他心里盘算着,要是现在不回周家庄,就得等到明天了。
周益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再加上这里的事情,已经全部忙完,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干。
四九城的冬夜可不是好惹的,风跟刀子似的往人骨头缝里钻。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家里也没什么好的保暖手段,就靠那台老旧的煤炉取暖。
一想到爷爷裹着厚棉袄坐在炕头搓手的模样,还有奶奶总念叨着“夜长难熬”
周益民就坐不住了。要知道,要是自己不在家的话,爷爷奶奶,肯定不舍得用煤来取暖。
他想到这里,快步走到墙角拿起军大衣,往身上一披,拉链“咔嗒”一声拉到顶。
又检查了一下给爷爷奶奶带的东西——除了白天剩下的几个肉丸子,还有特意留的半斤红糖,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推出摩托车时,车把上的霜花已经结了层薄冰。
周益民往手心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跨上摩托车。
引擎“突突”地响起来,在寂静的胡同里荡开一圈圈回音。
这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山,金红色的光洒在胡同的灰墙上,给冰冷的砖石镀上了层暖意。
周益民加大油门,摩托车碾过路边的残雪,溅起细碎的雪沫子。
他微微弓着背,军大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丝毫不在意——心里只想着快点到家,能赶上陪爷爷奶奶吃顿热乎的晚饭。
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偶尔有几个裹紧棉袄的路人匆匆走过,看见周益民的摩托车,都下意识地往路边躲了躲。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可周益民心里却热乎乎的。
他知道,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看到周家庄那熟悉的村口老槐树,看到家里窗户透出的那盏昏黄的灯,还有爷爷奶奶在门口翘首以盼的身影。
摩托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行,车斗里的红糖纸包被颠得轻轻晃动。
周益民眯着眼看着前方延伸的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只要能早点回到家,这点寒风算得了什么呢?
摩托车刚拐过村口那棵老槐树,周益民就愣了一下。
往常这个时辰,周家庄早该浸在墨色里,只有零星几户窗纸透着昏黄,今儿却不一样——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像撒在黑夜里的一把星子,连村西头那间废弃的磨坊,窗棂里都透出微光。
“这是咋了?”周益民放慢车速,军靴在刹车上轻踩了两下。
摩托车的“突突”声刚弱下去,就听见一阵模糊的人声,顺着风从晒谷场的方向飘过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晒谷场那边亮得扎眼,比谁家的灯都盛,像是堆了团燃烧的火。
好奇心像只小爪子,在他心里挠得发痒。
车斗里的红糖纸包还在轻轻晃,可他攥着车把的手却转了个方向——回家的路就在左边,他却拧着油门,径直往晒谷场开去。
车轮碾过村口的碎石子,发出“哗啦”的轻响,惊得墙根下的老狗“汪”地叫了一声,又缩回窝里。
离晒谷场越近,人声就越清晰。等到了场边的土坡上,周益民才看清——往日空旷得能跑开三辆马车的晒谷场,今晚竟坐满了人。
黑压压的脑袋攒动着,每个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棉袄,棉帽的绒球在灯光下轻轻晃,把原本宽敞的场地挤得满满当当,连场边的草垛上都坐了几个半大孩子。
一盏马灯悬在竹竿顶,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灯芯“噼啪”爆着火星,在地上投下大片晃动的光斑。
周益民把摩托车停在土坡下,刚解下头盔,就听见场中央传来老支书的大嗓门,透过铁皮喇叭扩出来,带着点电流的“滋滋”声:“……今年的小麦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扣除种子和化肥……”
老支书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色,马灯的光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时间也不早了,咱就不啰嗦了,今年每家每户能分到一百三十块!”
“啥?”前排的三叔公猛地抬起头,手里的旱烟杆“啪嗒”掉在地上,烟锅在冻硬的泥地上磕出个小坑。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又往前凑了凑,棉袄的下摆蹭到了前面的草垛。
二婶怀里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吓了一跳,“哇”地哭出声,可她根本顾不上哄,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支书,嘴里喃喃着:“一百三……一百三……”
去年这个时候,每家只分到六十二块,她还跟当家的念叨,够给娃扯身新布,再买两斤糖就见底了,没想到今年竟翻了一倍还多。
人群像是被投进了颗炸雷,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爷!这是真的?”
“比去年多了快七十块啊!”
“能给家里的孩子添加一些厚衣服。!”
议论声嗡嗡地响,像无数只蜜蜂在飞,有人激动地直搓手,棉袄上的霜花被体温烘化,洇出一片深色的印子。
有人猛地站起来,又被旁边的人拉坐下,两人凑在一起小声算着账,手指在棉袄上画着圈。
周益民靠在摩托车上,也有些意外。
他知道村里今年收成好,收入应该不止这一点,看来多余的,老支书准备留下来当做备用。
车斗里的红糖纸包被风掀起个角,露出里面棕红的糖块,他伸手把纸包按好,目光落在人群里几个神色各异的人身上。
村东头的周会计蹲在草垛边,手指在地上飞快地算着:“一百户人家,一户一百三,那就是一万三……”
他眉头微蹙,去年村里卖蔬菜给钢铁厂,光那笔账就不止这个数,更别说还有饲料的进项。
他抬头看了眼老支书,见对方正拿着毛巾擦汗,嘴角却噙着笑,心里便有了数——这数,怕是留了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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