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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北大营的土

第二章 北大营的土 (第1/2页)

2025年4月3日,晨7时20分,沈阳·北大营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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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
  
  这是林征走下出租车时,第一个清晰的感觉。四月初的沈阳清晨,空气里还残留着冬末的寒意,风从北面吹来,带着松辽平原特有的、干燥而锐利的气息。
  
  他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景象。
  
  没有营房。
  
  没有土墙。
  
  没有1931年9月18日夜里那些在月光下奔跑的年轻士兵。
  
  只有一片新建的住宅小区。灰色的高楼,整齐的窗户,楼下是修剪过的草坪和几株刚抽出嫩芽的树。几个晨练的老人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收音机里传出咿咿呀呀的京剧声。
  
  和平得……让人心慌。
  
  林征打开手机地图,确认位置。
  
  没错,这里就是北大营旧址。史料记载:原址在沈阳市大东区柳林街,现为“北大营小区”。
  
  小区门口立着一块石碑,黑底金字:
  
  “九一八事变爆发地——北大营旧址”
  
  “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字刻得很深,在晨光里反着冷硬的光。
  
  林征走近,伸手摸了摸石碑。
  
  石头冰凉。
  
  他闭上眼睛。
  
  记忆涌来——不是他的记忆,是张二狗的记忆:
  
  冰冷的泥地,昏黄的油灯,墙边的辽十三式步枪,门外越来越近的枪声,还有那句“妈……俺想吃白面馍……”
  
  他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草坪上,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追着一只皮球跑,咯咯笑着。她的母亲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
  
  如果张二狗活下来,他的重孙女也该这么大了吧?
  
  林征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不是悲伤,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愤怒?无力?还是……愧疚?
  
  凭什么他还能站在这里呼吸,而张二狗十七岁就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小伙子,来看历史的?”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征转头,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背着手,正看着他。
  
  “是。”林征点头,“您住这儿?”
  
  “住了三十年了。”老人走到石碑旁,也伸手摸了摸,“我父亲当年就在这儿当兵。不过不是九一八那晚,是后来重建的部队。”
  
  林征心跳加速:“您父亲……叫什么名字?”
  
  “张富贵。”老人说,“不过村里人都叫他张二狗。”
  
  张二狗。
  
  这三个字像子弹一样击中林征。
  
  “他……他是不是……”林征的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是1931年九一八那晚……”
  
  “不是。”老人摇头,“我父亲是1932年参军的。他说他有个堂弟,叫张小栓——不对,就是叫张二狗,小时候一起长大的。1931年秋天逃荒到沈阳,进了北大营当兵。九一八那晚……没了。”
  
  老人顿了顿,看着石碑:“我父亲说,他那个堂弟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妈,俺想吃白面馍’。穷人家的孩子,当兵就为了一口饱饭。”
  
  林征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不是张二狗本人。
  
  是张二狗的堂哥。
  
  但至少,张二狗在世上还有亲人记得他。
  
  “您父亲……还说过什么吗?”林征问。
  
  老人想了想:“说他堂弟胆子小,怕黑,晚上睡觉要挨着人。九一八那晚,他被枪声吓醒了,想喝水,水缸在外头。刚下炕,鬼子就冲进来了……”
  
  记忆重叠。
  
  林征想起那个画面:张二狗光脚下炕,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陌生的脸。然后枪响了。
  
  “后来呢?”他问。
  
  “后来就没了。”老人说,“尸体都没找到。我父亲1949年后回来找过,这片地早平了,盖了工厂,又拆了,现在盖了楼。”
  
  老人指了指那些高楼:“就那栋,七号楼的位置,据说就是当年七连的营房。不过谁知道呢?这么多年了。”
  
  林征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去。
  
  七号楼,十二层,阳台上晾着衣服,有的窗户开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家具。
  
  有人在生活。
  
  在曾经死过人的地方,平静地生活。
  
  这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安慰——至少,这片土地没有荒废,还有人在这里继续活着。
  
  “您父亲……还健在吗?”林征问。
  
  “十年前走了。”老人说,“八十六岁。走前还念叨,说他堂弟要是活下来,也该八十多了。”
  
  林征沉默。
  
  他想问更多,但不知道该问什么。
  
  问张二狗长什么样?问张二狗家里还有什么人?问张二狗如果活下来会怎样?
  
  这些问题都没有意义。
  
  因为张二狗死了。
  
  死在十七岁。
  
  死前想吃一口白面馍。
  
  “小伙子,你为啥对这个感兴趣?”老人问。
  
  “我在写一本书。”林征说,“关于抗战时期的普通人。想给他们……留个名字。”
  
  老人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点头:“是该写。我父亲那辈人,走了就没人记得了。我今年七十三,也快走了。我走了,我父亲的故事就没人讲了。我父亲走了,他堂弟的故事就彻底没了。”
  
  这话说得很平静,但林征感到胸口像被锤子砸了一下。
  
  传承的脆弱。
  
  记忆的易逝。
  
  “您……能把您父亲的故事告诉我吗?”林征从背包里拿出录音笔,“我想记下来。”
  
  老人看了看录音笔,又看了看林征,笑了:“走,去我家坐坐。就在那栋楼,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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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的家很小,两室一厅,家具很旧但干净。客厅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人,眉眼清秀,眼神稚嫩。
  
  “这是我父亲参军时的照片。”老人说,“1932年,十八岁。”
  
  林征看着照片。
  
  那眉眼,那神态,和张二狗的记忆碎片有些相似——不是长相相似,是那种属于穷人家孩子的、怯生生又带着点倔强的神情。
  
  “我父亲说,他参军就是为了找堂弟。”老人泡了茶,递给林征,“他听说堂弟在北大营当兵,就也来了。没想到来了才知道,北大营早就没了,堂弟也死了。”
  
  “那您父亲……”
  
  “打了八年仗。”老人说,“从东北打到湖南,受过三次伤,最重的一次子弹从肺叶穿过去,差点死了。1945年鬼子投降,他回了趟山东老家,发现爹娘早没了,房子也塌了。就又回了东北,在这片地上盖了间土房,娶了我娘,生了我。”
  
  老人喝了口茶,继续说:“我小时候,他经常带我来这片地转悠。那时候这里还是荒地,长满杂草。他指着一个地方说:‘这儿,大概就是你二爷爷死的地方。’”
  
  “二爷爷?”
  
  “就是他堂弟张二狗。”老人说,“按辈分,我该叫二爷爷。”
  
  林征感到喉咙发紧。
  
  他打开了录音笔。
  
  “您能说说……您父亲对那场战争的感受吗?”
  
  老人沉默了很久。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窗外传来孩子的笑声——又是那个追皮球的小女孩。
  
  “我父亲很少说打仗的事。”老人终于开口,“但有一次,他喝多了,跟我说了一段。”
  
  他顿了顿,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
  
  “他说,打仗的时候,最怕的不是死,是不知道为啥死。他见过很多兵,冲锋前问长官:‘长官,咱们为啥打这一仗?’长官也说不上来,就说:‘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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