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凡尘劫 第二十二章 骨符 (第2/2页)
楚山河在他身前一步处停下,身影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投下冰冷的阴影。“疤爷?黑松林?”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壮汉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是…是!疤爷!疤爷是我们这队的巡狩使!”壮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急急说道,“他…他带着血牙狼卫…就在北边黑松林里扎营!等着…等着接应我们…还有…还有‘血牙追魂’…他手里有母符…能感应子符方位…”他惊恐地瞥了一眼高瘦汉子尸体所在的方向,“刚才…刚才老七吞了子符…母符那边…肯定…肯定有感应了!”
血牙狼卫!母符!秋长歌心头剧震。原来那高瘦汉子吞下兽牙,不仅是自绝,更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激活了某种追踪手段,向那个“疤爷”发出了最明确的位置信号!那声狼嚎…莫非就是回应?劫书残片传来的灼痛减轻了,但更大的危机如同铅云般沉沉压来!
“巡狩使…什么修为?”楚山河追问,目光如冰锥刺向壮汉。
“不…不清楚…”壮汉被这目光看得魂飞魄散,“疤爷…疤爷出手狠辣…练的…练的是‘血煞掌’…至少…至少是筋骨境巅峰…可能…可能摸到脏腑境门槛了!”他生怕说得不够,又急急补充,“狼卫…狼卫有七个…都…都是皮肉境后期的好手…还…还带着驯化的血瞳鬣狗!鼻子灵得很!”
筋骨境巅峰!甚至可能脏腑境!还有七个皮肉境后期的狼卫和追踪猛兽!秋长歌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他们两人,一个身受重伤、业火缠身的皮肉境初期,一个内腑受创、反噬未愈的楚山河,如何能敌?
楚山河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寻常的天气。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铁岩堡边军,为何与幽冥宗合流?”
壮汉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眼神闪烁了一下,嗫嚅道:“这…这个小的真不清楚…只…只听说…上头…上头有贵人…许了…许了天大的好处…堡主…堡主都听令行事…”他眼神飘忽,显然所知有限,或者不敢多说。
楚山河不再追问。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指尖隐有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辨的青芒一闪而逝。他朝着那惊恐欲绝的壮汉额头,隔空轻轻一点。
“呃…”
壮汉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脸上惊恐的表情彻底凝固,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再无生息。没有伤口,没有血迹,仿佛只是瞬间耗尽了所有生机。
秋长歌看着这一幕,心头寒意更甚。楚山河这神鬼莫测的手段,每一次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冷酷。但他明白,留下活口,在这荒原之上,只会是更大的隐患。幽冥宗的手段,拷问出的情报未必是真,更可能引来更精准的追踪。
楚山河转过身,目光扫过秋长歌手中那张简陋的皮图和那枚小号兽牙。“图,兽牙,收好。”他言简意赅,将手中那个装着血髓石等物的皮囊抛给秋长歌,“血髓石,剧毒之物,非绝境不可触碰。”
秋长歌手忙脚乱地接住皮囊,入手沉重冰冷。他迅速将搜来的匕首、阴煞钱、小兽牙和那张至关重要的皮图塞进自己怀中,与劫书残片紧贴在一起。冰冷的硬物隔着单薄的衣衫硌着皮肤,沉甸甸的,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
“走。”楚山河不再看这片血腥的浅滩和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抬手指向与河岸线平行、斜向深入荒原的一条路径。那里怪石嶙峋,枯死的灌木丛生,地势逐渐抬升,隐没在更远处灰黑色的低矮丘陵之后。寒风吹过裸露的岩石缝隙,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
“入荒原?”秋长歌看着那片死寂、陌生、铅云低垂的苍茫大地,声音干涩,“可…可那疤爷和狼卫…”
“黑松林在正北,沿河。”楚山河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斜向东北,入丘陵。血瞳鬣狗嗅觉虽灵,但此地水汽弥漫,河风不断,气味驳杂难辨。拖得一时,便多一分生机。”他顿了顿,深潭般的眸子看向秋长歌,映着铅灰色的天光,“你的业火,需静处压制。荒原深处,或有转机。”
业火反噬!秋长歌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那股血腥焦糊的幻嗅依旧顽固地盘踞,每一次杀伐都如同添了一把柴。楚山河说得对,再这样下去,不等幽冥宗追来,他自己就可能被这无名的业火焚烧殆尽。荒原深处,纵然危险重重,但远离河道,或许能暂时摆脱追兵的鼻子。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水腥、血腥和硫磺味的冰冷空气,压下翻腾的恶心,拖着麻木沉重的双腿,跟上了楚山河沉默而坚定的脚步。冰冷的鹅卵石在脚下发出湿滑的摩擦声,身后奔腾的浊流声渐渐被凛冽的寒风和脚下枯枝腐叶碎裂的细响所取代。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巨大的墓盖,沉沉地压在苍茫辽阔的北麓荒原之上。前方,怪石丘陵如同巨兽伏地的嶙峋脊骨,在死寂中延伸向未知的灰暗深处。每一步踏出,都踩在冰冷的冻土和腐朽的植被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在这片无垠的死寂中,清晰得令人心悸。
活下去的路,依旧被浓重的铅云笼罩,看不到尽头。唯有前行,在血腥与寒风中,寻找那一线微不可察的生机。
怀中紧贴胸口的劫书残片、小号兽牙、粗糙皮图,还有那个装着阴煞钱和血髓石的皮囊,沉甸甸地硌着他,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皮囊,楚山河那句“剧毒之物,非绝境不可触碰”在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