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凡尘劫 第六章劫书 (第2/2页)
他保持着防御的姿态,剧烈地喘息着,左肩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鲜血顺着臂膀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冻土上。他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巨狼,又看向那头三条腿站立、惊惧低吼不敢上前的头狼,最后,目光猛地转向岩石上那个依旧拎着酒葫芦的青色身影。
楚山河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夜风吹拂着他青灰色的旧布袍,猎猎作响。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头仅存却已胆寒的头狼。
那眼神,平淡无波。
然而,那头凶戾的头狼却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存在,浑身鬃毛倒竖,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呜咽,夹着尾巴,用三条腿拼命地、头也不回地朝着荒野深处仓皇逃窜,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荒野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巨狼尸体散发的恶臭,以及秋长歌粗重的喘息声。
劫后余生。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左肩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秋长歌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死死盯着岩石上的楚山河。
楚山河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深邃的眼眸扫过他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扫过他因为失血和透支而苍白的脸,最后落在他依旧紧握、指节发白的拳头上。
“皮肉初成,便硬撼三头血月凶狼。勇气可嘉,愚蠢更甚。”楚山河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若非劫书示警,第一爪时,你已是无头之尸。”
劫书!他果然知道!
秋长歌心头剧震,强忍着眩晕,嘶哑着开口:“你…你到底是谁?那碎片…劫书…是什么?”
楚山河没有直接回答。他身形微动,如同落叶般无声地从岩石上飘落,落在秋长歌身前丈许处。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随手抛了过来。
“喝了它。止血,吊命。”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秋长歌下意识地接住。沉甸甸的酒葫芦入手冰凉。他拔开塞子,一股极其辛辣、却又带着浓郁草木清香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犹豫了一瞬,但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让他别无选择。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辛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刀子滚入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胃部迅速扩散开来,涌向四肢百骸!左肩那火辣辣的剧痛仿佛被这股暖流包裹、抚平,流血的速度明显减缓,眩晕感也减轻了不少!这酒,绝非凡品!
“劫书残页,九大天书之一。”楚山河看着秋长歌因酒力而微微泛红的脸,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秋长歌的心上。“掌灾劫,窥祸福。得之者,福祸相依,劫难随身。你被它强行认主,又侥幸未死,踏入皮肉境,便算是真正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九大天书?劫难随身?秋长歌握着酒葫芦的手微微颤抖。落选时的失落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此刻心中只剩下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被卷入滔天巨浪的茫然。
“方才示警,便是劫书最浅显的运用——预知近在咫尺的致命危机。”楚山河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秋长歌的眉心,“但记住,此等窥探天机之举,必有代价。你境界低微,强行催动,消耗的不仅是你的心神体力,更是你的…命数本源。每一次使用,都会在你体内埋下业火的种子。用得越多,死得越快,死得越惨。”
代价…命数本源…业火种子……秋长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难怪刚才两次预警后,会有那种灵魂被抽空的眩晕感和疲惫感!
“方才若非你那一拳砸碎狼腿关节,显出几分狠劲和精准,又有劫书示警在先,证明你并非全然的蠢物,”楚山河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此刻,你已是荒野中的一具枯骨,与那些护卫无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秋长歌左肩的伤口,那层淡淡的琉璃光泽在伤口边缘若隐若现,正缓慢地阻止着血液的渗出。
“皮肉初成,琉璃生光。算你勉强过了第一关。”楚山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这只是开始。劫书既已认主,你的命,便不再由你。更大的灾劫,会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接踵而至。活下来,你才有资格问‘为什么’。”
说完,他不再看秋长歌,目光投向东南方野狼谷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秋长歌握着温热的酒葫芦,站在原地。荒野的寒风刮过,带起他残破的衣襟。左肩的伤口在药酒作用下已不再剧痛流血,但楚山河的话却像更冰冷的刀子,刻在他的心头。
劫书…天书…灾劫随身…代价惨重…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染着狼血和泥土、却隐隐泛着琉璃光泽的拳头。力量感依旧在,但这份力量背后,却连接着一条布满荆棘和未知恐怖的绝路。
活下去的资格?他抬起头,看向楚山河那青灰色的、仿佛与荒野融为一体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