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荆焰噬墨痕 (第1/2页)
曜日之光散落在青石板上,早市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沈芳璃将晒干的龙胆草铺在竹匾上,靛青围裙沾着几点未洗净的茜草汁。药柜玻璃映出她银发间跃动的碎光,像一串坠入凡尘的星子。
街角的《晨星日报·帕尔兰》被风掀起一角,头条赫然是黑斑病蔓延的报道。两位挎着菜篮的妇人驻足在告示板前,对着《银雾女神号游轮》的广告指指点点。
“一张船票抵得上我家半年的房租!”穿灰布裙的妇人咂舌,“听说游轮上连马桶都是镀金的?”
戴老花镜的妇人擦了擦镜片:“去年我带小女儿去千螺回音谷,坐的空港飞艇才花两百贝仑。”她指向广告上螺旋状的海蚀峡谷插图,“涨潮时百万海螺齐鸣,那声音啊——像天神在海底弹管风琴。”
沈芳璃拎着扫帚倚在门边,衣襟里滑出一枚铜制口琴:“论奏乐,百万螺壳也比不过活人。”她将琴身抵在唇边,清冽的音乐如涌泉倾泻。音符掠过街边晾晒的当归与紫苏,惊起几只白腹山雀。
“姑娘竟会《星之祈祷》!”戴老花镜的妇人惊呼,“维瑟尔人最崇拜音乐之神卡缪,你这本事够去他们神殿当祭司了!”
“祭司?”沈芳璃收起口琴冷笑,“我认识的维瑟尔人只会往陈皮里掺痒痒粉。”
穿灰布裙的妇人摇了摇头:“塞琳小姐资助了贫民窟的孤儿院,东街的流浪汉都在她开的肥皂厂做工。”她压低声音,“上个月码头暴动,是她派人送药治好了伤者的溃疮……”
议论声被马蹄踏碎。一辆镶着蛇缠玫瑰徽记的马车疾驰而过,车帘掀起时,橘色双马尾如火焰掠过沈芳璃的视线。
药柜阴影随着日头西斜渐渐拉长。沈芳璃蜷在藤椅上翻报纸,尧晟总政官召开抗疫研讨会的新闻旁,印着患者手臂布满黑斑的插图。
那些溃烂的纹路与记忆中母亲尸斑重叠,让她指尖无意识摩挲天梦石——七彩光晕中浮现的却是尹芙苓被天鲲教徒拖上马车的画面。
黑斑病的特征如刻入骨髓:在五到十日潜伏期内患者毫无症状,仿佛死神悄然织就的蛛网。直到第十日破晓时分,才会咳出带血丝的痰块,咽喉肿胀如塞石砾。胸腔逐渐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三日后皮肤下绽开蛛网状的黑斑,如同被诅咒的墨汁浸透肌理。
十八年前釉岛的惨状历历在目——母亲在第十日清晨猛烈咳血,三日后黑斑才从指尖浮现,待尸体被发现时,那些蛛网般的纹路已蔓延至脖颈,像被诅咒的藤蔓蚕食生命。
门铃叮当骤响。
“凡人!准备好迎接虚空之眼的试炼了吗?”塞琳甩开黑蕾丝斗篷,眼罩碎钻在暮色中划出冷冽弧线。两名打手从马车搬下三只盖黑布的箩筐,腐腥味混着奇异甜香钻入鼻腔。
沈芳璃抄起导灵铳对准箩筐:“这次是毒箭蛙还是食人花?”
“放肆!”塞琳跺脚,“这是圣域三神花!”她掏出一条丝绸蒙住沈芳璃双眼,“若你能凭气味辨出种类,本小姐就告诉你黑斑病的秘密!”
沈芳璃的冷笑凝在嘴角。当第一缕腥甜钻入鼻腔时,她仿佛回到颙川城潮湿的夏夜——十二岁的自己踮脚站在玖济医院的药柜前,养父麦襄将泣血鸢尾的根茎碾碎在她掌心。“记住,铁锈味是硫化物残留。”
男人疲惫的镜片后透出严厉:“火山口附近的温泉区,根茎会吸收地热毒素。”他总在下班后教她嗅诊,消毒水与草药的混杂气息中,少女的指尖抚过千百种药材皱褶。彼时伝延舫已失踪六年,母亲病榻上的黑斑在她梦中疯长。
“左起第一筐,泣血鸢尾。”她扯下蒙眼布,“汁液带铁锈味,根茎被硫磺熏过——你们挖它时炸了火山口的温泉?”
塞琳的耳尖泛起绯红:“第……第二筐呢?”
沈芳璃指尖掠过第二只箩筐,黑布下渗出冰晶般的寒气。十三岁那年的暴雨夜,麦襄将霜纹鬼兰的残瓣泡入烈酒。
“主根断裂会释放冰晶毒素。”男人蘸着药酒在她手背写下诊断要点,“记住,寒气中混着雪松树脂味,才是未被污染的野生种。”
窗外雷光劈开颙川城的贫民窟,她想起秞岛被黑斑病吞噬的乡亲——那些肿胀的喉咙再发不出呼救声,而伝延舫始终杳无音讯。
“霜纹鬼兰。”她掀开黑布,花瓣上冰纹如泪痕蜿蜒,“采摘时伤了主根,活不过三天。”
塞琳猛地拽住她手腕:“那第三筐——”
腐臭味扑面而来。沈芳璃瞳孔骤缩,这气息与十八年前席卷村庄的黑斑病如出一辙!夜光曼陀罗在黑暗中荧荧发亮,花蕊间黏着沥青状黏液。她终于明白塞琳的意图:“你们在培育病株?”
“错!我需要这些药材破解病毒密码!”塞琳挥退手下,眼罩因激动滑落半寸,异色瞳在暮色中灼灼生辉。
“三大贵族的医疗机构早把黑斑病当作摇钱树——琉米尔的永寂诊舱在患者血管里灌发光海葵毒素,美其名曰「银鳞透析」,实则用次声波洗脑签高利贷;海歌的辉光织命院更恶心,直接在DNA里刻服从性基因,让人自认有罪;银骸的熔火疗庭最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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