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话 狩魔陷阱(8) (第2/2页)
她突然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将那块湿滑粘腻、散发着恶臭的腐肉,狠狠拍在了何汐的脸上,正正盖住了她的口鼻。
“呃——!!!”何汐猛地瞪大了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难以形容的腐烂腥臭瞬间涌入鼻腔,几乎让她当场呕吐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林晚星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高大士兵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肩膀。
“别动嘛,何汐姐姐,妆还没化好呢!”林晚星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冰冷如毒蛇。她拿起另一块同样恶心的腐肉,“啪”地一声,又贴在了何汐的另一边脸颊上。
“你看,这样圆嘟嘟、肉乎乎的多可爱呀!是不是特别符合你那些同学对你的期待?”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块最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肉,不由分说地、几乎是用砸的力道,按在了何汐的额头上,冰冷却带着诡异油腻感的触感让何汐一阵战栗。
“还有这个!”林晚星拿起最后两小块腐肉,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创意光芒,“我记得…黑板上的画,猪耳朵是在这里的,对吧?”她说着,用力将那两块肉狠狠摁在了何汐的太阳穴两侧。
“完美!”林晚星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何汐此刻的模样——满脸贴着腐烂的肉块,整个人因为极致的羞辱、恶心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一个被玩坏后随意丢弃的、丑陋不堪的木偶。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有些人面露不忍,但更多的是恐惧和事不关己的冷漠。
林晚星却仿佛完成了什么伟大的艺术创作,她甚至拿出粉红色的小巧相机,对着何汐此刻屈辱至极的模样,“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缓缓吐出,她拿起来,炫耀似的在空中挥了挥。
“看啊!何汐姐姐!”她的声音扬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才是最适合你的造型!比你初中同学在黑板上画的时尚多了,对不对?”
她走到何汐面前,将那张照片几乎怼到何汐失去焦距的眼睛前,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何汐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你爸爸不要你,你妈妈不管你,你同学嘲笑你欺负你……”
“不是因为他们坏,也不是因为你胖……”
“而是因为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恶心的东西!!!别幻想自己是什么受欺负缺爱的可怜小孩了,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寄生虫,害人精!!社会败类!!你那些被你恶心到的同学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听懂了吗?!!这些垃圾才和你绝配!!因为它们和你一样,又脏,又臭,让人碰一下都嫌恶心!!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说完,她猛地抽身,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拿出洁白的手帕用力擦拭着刚才碰过何汐的手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胜利者的鄙夷。
“我们走。”她对那两个士兵吩咐道,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士兵松开了手。
失去了支撑,又被那极致的精神打击彻底摧毁了意志,何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脸上那些恶心的腐肉和魔核粘腻地贴着她的皮肤。她甚至失去了呕吐的力气,只是像一具空壳一样,蜷缩在尘土里,蜷缩在那座象征着无尽羞辱的“裙子山”前,身体偶尔因为无法抑制的生理性恶心和绝望而抽搐一下。
周围训练场的士兵们渐渐散去,没有人上前,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卷起尘土,夹杂着魔核污染的恶臭和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残酷。
……
训练场上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锥心的羞辱,像一层粘稠的污垢,紧紧附着在何汐的身上和灵魂上。她没有再看林晚星一眼,也没有看训练场上任何一个人,只是僵硬地、沉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像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朝着最近的洗手间走去。
冰冷的水哗哗地流着。何汐用力搓洗着脸颊和手臂,仿佛想将刚才听到的那些恶毒话语、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一并洗刷掉。水流冲走了表面的污渍,却冲不散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和屈辱。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眼圈却倔强地没有红,只是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收拾好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才重新走向食堂。那里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获得片刻喘息的地方。
刚推开食堂的后门,一股温暖而熟悉的食物香气便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些许萦绕不散的阴冷。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只见血宴竟然擅自变回了人形。那抹本该禁锢在斧中的邪红身影正大光明地斜倚在案台边,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捻着一片生菜叶把玩。他侧对着她,正对忙着和面的大妈扯着嘴角,语调是那种惯有的、拖长了尾音的、带着几分魔性魅惑的慵懒腔调:
“……所以说啊阿姨,您别看她现在这副硬邦邦、好像碰一下就要扎手的样子,”他指尖一弹,菜叶精准落回筐里,“我家Master啊,骨子里可是软得一塌糊涂……”
何汐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大妈正忙着和面,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哎哟,真的啊?小何汐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血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没回头却知道她来了,低笑一声,继续对着大妈,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她听清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又似情人般的低语:
“几次三番差点被人弄死,痛得爬都爬不起来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其他人。啧,您说傻不傻?”他摇着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可那猩红的眼底深处,却翻涌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疼惜和专注,“明明手抖得斧头都快握不住了,还非要挡在别人前面……真是蠢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红衣在厨房的水汽中像一抹氤氲的血色。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僵在门口的她,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恶劣又迷人的弧度,带着一丝侵犯性的玩味:
“不过嘛……我就爱看她这副明明脆弱得下一秒就要碎掉,却还强撑着假装自己无坚不摧的,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这话轻佻又邪性,像羽毛搔过心脏最不设防的角落,何汐的耳根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热意,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慌和恼怒覆盖。他怎么能……怎么能把这些她深埋的、不愿被任何人窥见的软弱,如此轻易地、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血宴!你闭嘴!谁准你变回来说这些的!!”她厉声喝道,试图用愤怒掩盖慌乱,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血宴非但没闭嘴,反而轻笑一声,几步便逼近她面前。他无视她的怒目而视,微微倾身,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睫毛,那双深邃的红眸像要将她吸进去。
“怎么?我说错了吗?Master?”他压低声音,语调缠绵又危险,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恶意温柔,“还是说,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你……!!”
“别这么急着发脾气嘛,阿姨还跟我好一顿夸了您呢。她说您干活特别麻利,学得也快。我就说嘛,我家Master什么都厉害……”他笑嘻嘻地,全然没察觉何汐的异常,只是本能地想把自己感受到的所有温暖和肯定都塞给她。
何汐呆呆地看着他,看着旁边笑着点头附和的大妈。
训练场上那些冰冷恶毒的话语、那些嫌恶鄙夷的目光、那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礼物”……仿佛一场遥远而模糊的噩梦。而眼前,血宴那戏谑又温暖的笑容、大妈手中散发着面粉香气的面团、厨房里咕嘟咕嘟炖着汤的温暖气息……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巨大而突兀的、近乎不真实的暖流。
“Master?”就在这时,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她身上残留的、极淡的污染物的刺鼻气味,或许是她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敛去的、崩溃过的痕迹。他脸上那戏谑玩味的笑容瞬间淡去,眼底的红光倏地沉静下来,变得深不见底,甚至透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是谁欺负你了?!”他忽然冷下来的嗓音,惊得何汐的心脏猛地一缩。
就在这一瞬间,那一直死死压抑的委屈和惊惧,混合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难言的情绪,猛地冲了上来。眼眶无法控制地骤然一热,视线迅速模糊,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安静地滚落下来。
血宴脸上的慵懒和戏谑彻底消失了。他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样子,眉头微蹙,那双总是盈满邪气的红瞳里,清晰地映出一种近乎无措的情绪。他想抬手拥抱她,却又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硬生生顿在半空。
大妈也吓了一跳,担忧地看过来:“哎呀丫头!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跟阿姨说!”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关切地围过来。
何汐猛地低下头,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她不能扑进任何人怀里,那种软弱的姿态不属于她,但她也没有推开血宴,两人就这样轻轻地依偎在一起。
可就在这时,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身影:棕色短发上翘着一根宛如小草的呆毛,碧绿眼眸曾盛满让她心动的温柔,深蓝色大衣下是如今只会对别人展开的怀抱……
颜。
这个名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她所有即将失控的情绪。这份未曾熄灭的爱意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下意识地抗拒任何过于亲密的温暖与靠近。
因此,那刚刚抬起、想要示好或接受这份安慰的微小冲动,被她猛地,几乎是狼狈地掐灭在心底最深处。
她急速地后退一步,猛地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用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背对着他们,肩膀绷得紧紧的,声音硬邦邦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时的冷硬:
“……我没事。是刚才……处理垃圾的时候,灰尘进眼睛了。”
血宴看着她骤然疏离僵硬的背影,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插进口袋里。他眼底那丝无措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晦暗难明的神色所取代,嘴角重新扯起那抹惯有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
“是~吗?原来只是灰尘啊……”他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刚才那个瞬间流露出冰冷杀意和无措的人不是他,“那Master下次可要小心点,毕竟——”
他话音未落,何汐已经近乎仓皇地快步走向灶台,粗暴地抓起菜刀,开始用力剁着案板上的食材,发出沉闷的声响,试图用这噪音掩盖一切。
血宴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紧绷的背影,红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随即又被一种势在必得的邪气所覆盖。
而何汐的心湖深处,却在刀起刀落的间隙,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极细微的涟漪。
血宴这家伙…偶尔…也不是那么讨厌。
但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更用力的剁砍声狠狠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