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 若一切皆是皮囊 (第1/2页)
“我究竟是谁?”
禅净只听得那青影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愉悦,恍若并非从他口中发出,而是从虚空最深处层层回荡。
那笑声初轻如息,继而层层荡开,恍若万影各在虚空一隅同时低笑。那笑意并非传于耳,而是渗入骨髓,让人不辨远近,亦不辨自己。
“哈哈哈……你若认我为颍川,我便是颍川。若你认我是你,我便是你。”
只见他语声方落,四周镜面齐齐碎裂,碎光如流沙倾泻,簌簌坠入虚空。碎片坠落的余光在空中回旋,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光的尽头一步跨出。
然后就见得他负手立于囚笼中央,与禅净仅隔一步之距。青衣无风自曳,神色恬淡,恰是颍川先生的分身模样。
只是他脚下无影,连气息也不属尘世,整个人像被光托起,悬浮在“有”与“无”的界线上。
禅净则稳立不动,目如镜泊,凝视那影。
他只见那颍川分身缓缓抬首,镜屑在他周身流转,光线如千万细丝,在他皮肤与血脉之间穿梭,细微得几乎能听见光与骨相互磨合的声息。
忽然,一声极轻的异响自肉与光的缝隙里传出。那声音不似碎裂,更像有手在从内里“剥”开皮囊,每一寸剥离,便溢出一缕颠倒的影。
而他的面孔更是轻轻一晃,有如光正在尝试把他重新塑成另一种模样。
禅净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恍若产生了某种错觉,此时正面而观,面容仍是那温文如玉的颍川分身,神态如常,目光温润如水,似在静听风声。
但若你稍侧半步,那原本颍川的侧颜,竟缓缓浮出另一副形貌,赫然是自己!
只见得对方竟然也眉目澄静,神色庄然,连唇角的线条都与自身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空洞得无波无光,如被剥去了灵魂,只余一具行尸之壳。
而再若转向另一侧,光影再错,那面容则眉棱崚嶒、颧骨若刀,赫然是地叟的容颜。那峻厉的气息竟从那半侧渗出,有若山岩自光影间缓缓浮起,厚重而不可撼一般。
那感觉,就好似他并非三面共陈,亦非轮换易形。而是他好似悬于一道无名的“界隙”中,那隙非时非空,恍若由意识自我折叠所成的梦膜。
梦膜轻颤,另一重“他”便自膜的反面浮起。灵魂恍若在自身阴影中徘徊,光与影互吞互生,真假倒置。
每当视线一偏,他便顺着那道“界”轻轻滑入另一面存在。
于是眼下,禅净方丈只觉得面前之人,正面观之是颍川的分身。但左顾一看竟然成了自己,右边则又诡谲地成为了地叟。
这感觉,就如同三者各居一面,却共用一身。
甚至那就连他身形好似同时在呼吸,却每息都错了半拍:一息方出,第二息才在另一侧延续,第三息则迟了半瞬才追上。
三息并行不乱,然节奏层叠,恍若时间被牵成三股丝线,在空中轻轻撕扯。
“呵呵呵!”
空气在此刻几乎凝成了水,而那颍川分身的人影则轻轻一动,衣袂所过之处,空间像被薄刃划开,皱折中透出一层似液非液的光,有若世界的皮肤被他指尖轻轻揭开一角。
那些皱痕延伸至四面镜壁,又在镜壁中反射回千百重影,形成一场静默的回响。
禅净望着他,心底微有震意。那分身的存在,竟好似由“他”、“颍川分身”与“地叟”的各一部分意识拼合成形。那温润的微笑之下,藏着三种呼吸、三种灵识,一丝不乱地共鸣。
这一切的变换无声无息,他如同依旧只是站在那里,只是光与影之间,自行滋生出旁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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