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锁藏锋 (第2/2页)
云殊心头一跳:“找什么?”
“不清楚。”红姑摇头,“但咱们那条船上,除了珍珠、珊瑚这些常规货物,还有一批从暹罗运来的香料和药材。我怀疑……周家要找的东西,可能混在那批货里。”
暹罗的香料和药材……
云殊脑中飞快思索。那条船是三个月前从陵州出发的,途经南洋诸国,最后抵达暹罗,装上当地的香料和药材后返航。如果周家真的在找什么,那东西很可能是在暹罗上的船。
可那会是什么?
“红姐,”云殊抬眸,“船上货物清单还有吗?”
“有,在我这里。”红姑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出发前登记的货单,你看看。”
云殊接过册子,快速翻阅。香料有沉香、檀香、龙涎香;药材有人参、鹿茸、犀角……都是南洋常见的货物,并无特别之处。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的目光停在了一行小字上:
“暹罗王室赠礼:象牙雕观音像一座,高尺二,重三十斤,镶南海珍珠十八颗。”
观音像。
云殊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座观音像,”她问,“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船上。”红姑道,“按规矩,王室赠礼要单独存放,不得与其他货物混装。劫船时,那批货被锁在底舱,黑鲨帮的人一时半会儿打不开。”
“派人去吕宋岛,”云殊当机立断,“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座观音像带回来。记住,要悄悄行事,不可惊动黑鲨帮和周家的人。”
红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怀疑……”
“我怀疑这座观音像里,藏着周家要找的东西。”云殊合上册子,“也可能是……别人想借我们的船,把东西运进上京。”
这个人会是谁?是敌是友?是周家的对头,还是……太后?
云殊不敢确定。
“好,我这就去安排。”红姑起身,“三天之内,一定把东西带回来。”
“小心。”云殊叮嘱,“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
红姑咧嘴一笑:“放心,老娘在海上混了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倒是你,这三天务必小心,周家那边恐怕已经闻到味儿了。”
送走红姑,云殊重新坐回桌前,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整理证据。
观音像,暹罗王室,周家在找的东西……
这一切,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如果这座观音像里真的藏着什么秘密,那它很可能与周家谋逆的证据有关。甚至可能……是另一份证据。
淑妃留下的证据,指向周家谋逆。
那这份证据,又会指向谁?
云殊不敢细想。
她只希望,三天后当她把所有证据交给沈阙时,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恩怨,能有一个了断。
为了这个了断,她愿意赌上一切。
包括对沈阙那份残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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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沈青再次来到明珠阁。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普通布衣、但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云殊在听雪轩见了他们。
“云娘子,”沈青躬身道,“相爷让属下带两位先生来见您。这位是刑部仵作出身的陈先生,精通各种毒物和痕迹鉴定;这位是曾任大理寺案牍库主事的赵先生,过目不忘,尤擅文书比对。”
云殊心中一凛。
沈阙这是……要把她手中的证据,进行最专业的鉴定和整理。
“两位先生有礼。”她微微颔首。
陈先生和赵先生拱手还礼,神色恭敬,但眼中并无谄媚之色,显然是沈阙精挑细选的心腹。
“相爷吩咐,”沈青继续道,“请娘子将所有证据交予两位先生,他们会连夜进行鉴定、整理、誊抄,确保万无一失。三日后早朝,相爷会联合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长官,当庭弹劾周崇父子。”
当庭弹劾。
这是要打周家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那边……”云殊迟疑。
“相爷今日入宫觐见,陛下虽病重,但神志尚清。”沈青压低声音,“相爷已将部分证据呈报陛下,陛下……震怒。”
震怒。
云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只要陛下还有一口气,只要陛下还相信沈阙,这场仗,就有胜算。
“好。”她起身,“请随我来。”
云殊带着三人去了密室,打开观音像暗格,取出锦盒。当她将厚厚一叠证据放在桌上时,陈先生和赵先生的脸色都变了。
“这么多……”赵先生喃喃。
“这只是第一部分。”云殊又从抽屉里取出几本账册和密信,“这些是我这些年暗中搜集的,涉及周家在朝中的党羽、贪墨的账目、还有与北狄往来的线索。”
陈先生翻开一本账册,只看了一眼,手就微微颤抖:“这……这是京畿大营的军饷账册?娘子如何得来?”
“自有门路。”云殊淡淡道,“两位先生只需鉴定真伪,整理成册,不必多问。”
陈先生和赵先生对视一眼,齐齐躬身:“是。”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云殊陪着两位先生在密室中忙碌。陈先生仔细检查每一份证据上的印章、笔迹、纸张年代;赵先生则快速翻阅,将相关内容分类整理,标注重点。
直到深夜,初步鉴定才告一段落。
“娘子,”赵先生放下最后一封信,神色凝重,“这些证据……九成以上确系真品。尤其是淑妃娘娘留下的那封信和附证,纸张是二十年前宫中特供的‘澄心堂纸’,墨迹也是当年的‘松烟墨’,绝无伪造可能。”
“周家谋逆,铁证如山。”陈先生补充道,“只是……牵涉太广。若全部曝光,朝堂恐将大乱。”
云殊沉默片刻:“两位先生认为,该如何取舍?”
赵先生沉吟道:“擒贼先擒王。当务之急是扳倒周崇、周挺父子,只要他们倒了,其党羽便如无根之木,不足为惧。至于那些贪墨、结党的罪证,可暂缓处置,待朝局稳定后再徐徐图之。”
云殊点头。
这与她想的,不谋而合。
“那就按两位先生的意思整理。”她道,“三日后,我要一份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弹劾奏章,以及所有原证。”
“是。”
送走三人后,云殊独自站在密室中,望着桌上那盏跳跃的烛火。
三天。
只剩三天了。
三天后,这场延续了二十年的恩怨,将迎来最终的决战。
她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但她知道,这一仗,她必须打。
为了陆家,为了淑妃,为了太后那句“还世间一个清明”,也为了……阿沅能在一个没有奸佞、没有冤屈的王朝里长大。
云殊从袖中取出那枚金锁,轻轻摩挲着锁身上的“平安”二字。
沈阙,这一次,别让我输。
她心中默念。
窗外,夜色深沉,上京城的万家灯火次第熄灭。
这座古老的城市,在沉睡中等待着黎明。
而黎明到来时,必是一场惊涛骇浪。
云殊吹熄烛火,走出密室。
长廊尽头的寝室里,阿沅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怀里还抱着那只木马。
她在床边坐下,轻轻为孩子掖了掖被角。
“阿沅,”她轻声说,“娘亲答应你,等这一切结束后,就带你离开上京,去一个没有恩怨、没有仇恨的地方。我们去看海,看山,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美景。”
孩子梦中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
云殊俯身,在孩子额头上轻轻一吻。
为了这个承诺,她必须赢。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