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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听雪轩

第2章 听雪轩 (第1/2页)

沈阙的声音落在茶香氤氲的室内,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无声的涟漪。
  
  云殊终于转过身来。
  
  烛光映亮她的脸。比画像上更瘦些,下颌尖了,颧骨微凸,肌肤是常年在外的微暗色泽。那双眼睛——沈阙记忆里总是盛满春水、望向他时含羞带怯的眼睛,此刻如深冬寒潭,平静无波,只有眼底深处一点幽光,冷得刺骨。
  
  她抬起眼睫,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了,落在对面的座位。
  
  “沈相请坐。”她又说了一遍,语气是商贾对贵客的客气,疏离得恰到好处,“茶要凉了。”
  
  沈阙没有动。
  
  他立在门前,玄色大氅上的雪沫渐渐融化,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暗色水痕。他盯着她,像是要将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女子重叠,却怎么也叠不上去。
  
  五年时间,能将一个人改变多少?
  
  “陆晚笙。”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哑,“你不认得我了?”
  
  云殊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笑,又像是讥讽。她执起茶壶,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这才抬眼看他:“沈相认错人了。民妇云殊,陵州人士,并非相爷故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爱喝淡茶?”沈阙踏前一步,室内空间本就不大,这一步便拉近了距离,他身上的寒意几乎要扑到她脸上,“这支白玉兰簪,是我当年下聘时的聘礼。陆家祖传的‘听雪轩’,你也恰好用来命名雅室——天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他倏然伸手,扣住她正欲收回去的手腕。
  
  袖口上滑,露出一截白皙小臂。腕骨内侧,一道寸许长的淡粉色疤痕,如蜈蚣蛰伏,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沈阙的指腹摩挲过那道疤,力道不自觉加重。疤痕已经愈合多年,触感微微凸起,粗糙得刺手。
  
  “这道疤,”他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来,“是成婚第二年,我喝多了酒,你半夜爬起来为我熬解酒汤。药罐太烫,你失手打翻,滚水溅到手腕上。当时起了满手水泡,你怕留疤,哭了半宿。”
  
  他记得那么清楚。那夜月光很好,她坐在床沿,举着涂满药膏的手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说:“留了疤多难看,你以后嫌弃我怎么办?”
  
  他握着她的手,一个一个吻过那些水泡,说:“傻丫头,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
  
  后来疤还是留了,淡淡的粉色,像一弯月牙。她总爱用袖子遮着,只有在他面前才不介意露出来。
  
  现在,这弯月牙在他掌心,温热,真实。
  
  云殊任他握着,另一只手缓缓放下茶壶。她没挣扎,甚至没皱一下眉,只是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得像在审视一件货物。
  
  “沈相记性真好。”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可惜,民妇这道疤,是四年前在陵州灶房不慎碰翻油锅所致。世上疤痕相似者众多,相爷怕是思念故人过度,看错了。”
  
  “看错?”沈阙冷笑,手指收紧,“陆晚笙,你的声音、你的眼神、你斟茶时习惯性翘起的小指——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容貌,却改不掉这些细微习惯!”
  
  云殊的右手小指确实微微翘着,那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执壶时总不自觉如此。被他一语道破,她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但只是一瞬。
  
  她用力抽回手。沈阙握得紧,这一抽,腕上留下一圈红痕,在雪白肌肤上刺目惊心。
  
  “就算我是陆晚笙,又如何?”她退后一步,脊背挺直如竹,目光迎上他,“五年前沈相一纸休书写得明白——‘陆氏善妒,德行有亏,七出犯其五,永不复见’。白纸黑字,相爷亲手所书,莫非忘了?”
  
  沈阙脸色骤然苍白。
  
  休书。
  
  那封他亲手写下的休书,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在他的记忆里。他记得那日天色阴沉,书房里炭火太旺,热得他满身是汗。他握着笔,手抖得厉害,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团污迹。
  
  她跪在门外,从清晨跪到黄昏。雨下起来,打湿她的衣衫,她一动不动。
  
  最后他推开门,将休书丢在她面前。纸飘落在积水里,墨迹晕开,像血。
  
  “陆晚笙,从今日起,你与我沈阙,恩断义绝。”
  
  那是他这辈子说过最狠的话。
  
  “那休书……”沈阙喉结滚动,声音涩得厉害,“非我本心。”
  
  “好一个非你本心。”云殊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冷得像冰渣刮过琉璃,“休书不是你写的?陆家‘通敌’的罪证,不是你呈给陛下的?满门抄斩的旨意,不是你监刑的?”
  
  她每说一句,便逼近一步。明明比沈阙矮了一个头,气势却丝毫不弱。
  
  “沈阙,你当年选择做陛下的忠臣、做清洗朝局的利刃时,就该想到今日。”她在他面前停下,仰脸看他,眼中终于泛起一丝血色,“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商人云殊。你若谈生意,明珠阁欢迎。若是叙旧——”
  
  话音未落,雅室门被“吱呀”推开。
  
  一个裹着银红狐裘的小团子跌跌撞撞扑进来,带进一股冷风和孩童特有的奶香气:“娘亲!阿沅堆了个雪兔子,给你看——”
  
  男孩约莫四五岁,玉雪可爱,因奔跑双颊泛红,一双眼睛亮如晨星。他手里捧着个歪歪扭扭的雪团,献宝似的举高,却在看见沈阙时愣了愣,好奇地歪了歪头:
  
  “这位叔叔是谁?”
  
  沈阙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他听不见窗外的风声,闻不到室内的茶香,眼中只剩这个孩子。
  
  那张脸——眉眼像极了他幼时的画像,尤其右眼尾那点浅褐色小痣,沈家三代男子皆有。鼻子和嘴唇的轮廓,却像她,秀气中透着倔强。
  
  孩子穿得很暖和,狐裘是上等的银狐皮,颈间系着红绳,绳上坠着一枚小小的金锁。他仰着脸,眼睛清澈透亮,毫不设防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叔叔”。
  
  沈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五年宦海沉浮,刀光剑影中未曾退缩的丞相,此刻竟怕得指尖发颤。他想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又怕这是梦境,一碰就碎。
  
  “他……”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几岁了?”
  
  云殊弯腰将孩子揽入怀中,用帕子拭去他鼻尖的雪花,动作温柔,声音平静:“四岁零七个月。阿沅,这位是当朝丞相沈大人,不可无礼。”
  
  四岁零七个月。
  
  时间倒推,正是他写下休书前两个月。
  
  沈阙脑中“嗡”的一声,无数画面炸开——那个雨夜,她跪在书房外哭求听他解释。那时她已有了身孕?两个月的身孕,她自己知道吗?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如果她告诉他……
  
  如果他知道她有了孩子……
  
  “你先出去。”沈阙对身后的沈青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紧绷。
  
  沈青担忧地看他一眼,躬身退下,轻轻合拢门扉。
  
  室内只剩三人。
  
  阿沅似乎察觉到异常,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娘亲,这个叔叔为什么一直看我?他的眼睛……和阿沅好像。”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沈阙心里。
  
  云殊轻拍他后背,声音柔和:“阿沅不怕。雪兔子要化了,先去找奶娘,让她帮你拿个盒子装起来,好不好?”
  
  孩子乖巧点头,又偷偷瞥了沈阙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冲沈阙绽开一个笑脸:“叔叔,你下次来,阿沅给你看真的兔子!奶娘养了两只,白的!”
  
  门扉再次合拢。
  
  沈阙踉跄扶住茶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茶盏被碰倒,茶水泼了一案,沿着桌沿滴落,在青砖上溅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当年陆家……”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沈相不必多说。”云殊打断他,眸光清冷如窗外雪,“家父是否通敌,陆家该不该满门抄斩,这些自有史书评判。至于我为何假死脱身——”
  
  她起身,推开那半扇窗。
  
  寒风卷着雪沫涌入,吹动她素色裙袂,发间玉兰簪微微晃动。她侧脸映着雪光,线条冷硬,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不过是为了保住这条命,和腹中孩子。”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沈相当年既选择做陛下的忠臣,就该想到今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话,还是你教我的。”
  
  “我不知你有孕!”沈阙倏然抬眼,眼中血丝密布,“若我知道……”
  
  “若你知道,便会饶过我?”云殊转身,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沈阙,你我都清楚,当年那局棋,陆家注定是弃子。你不过是在忠君与护妻之间,选了前者。我不怪你。”
  
  她越是平静,沈阙心头那把淬了五年的刀子就绞得越深。痛楚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站立不稳。
  
  不怪他?
  
  她说不怪他。
  
  可这五个字,比恨他、骂他、唾弃他更让他难受。恨至少还有情绪,不怪却意味着彻底的心死,意味着她已将他从生命里彻底抹去,连恨都懒得施舍。
  
  “这五年,”他声音哑得厉害,“你们母子如何过的?”
  
  “陵州靠海,珍珠生意好做。”云殊重新坐下,执壶为自己添茶,动作从容,仿佛在说旁人故事,“我变卖了所有首饰,从采珠女做起。第一次下海,差点淹死。后来攒钱买了条旧船,被海盗劫过,在风暴里丢过半条命。再后来,与南洋商人斗心眼,学会了看货、议价、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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