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分家老宅抢家当 (第1/2页)
日头已经升得高了,光从屋顶的缝隙斜照进来,落在灶台边那只破陶罐上。阳光细碎地切过尘埃,在斑驳的泥墙上投下一道道金线,像谁用手指划开的裂痕。那陶罐口朝天,空着,内壁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汤渍,是昨夜母女俩喝完苦汤后留下的。汤是用树皮、荠菜和几片晒干的野芋根熬的,没油没盐,只求填命。如今锅冷灶寒,唯余这痕迹,如刻在时间里的伤疤。
陈宛娘坐在木凳上,手搭在陶罐边缘,指节发白。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门的方向。她的背挺得很直,脊梁像一根压弯却不折的竹竿。风吹动她鬓角散落的一缕灰发,她也不抬手去拢。那双眼睛沉静如井水,却藏不住底下翻涌的暗流——那是恐惧,更是戒备。
阿荞靠在她腿边,小手攥着布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的脸。那布袋是她亲手缝的,针脚歪斜,用的是旧衣拆下的边角料,里面装着一枚铜钱,是昨日拾柴换来的全部家当。她不敢哭,也不敢问,只是把脸贴在母亲粗糙的裙摆上,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听见她的心跳,确认她还在。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湿泥地上发出闷响。昨夜下了雨,土路泥泞,每一步都像是陷进大地的喉咙里。接着是几道人影映在破门上的轮廓,一个高些,两个矮些,全都穿着旧灰布衫,袖口磨得发白,肩头补丁叠着补丁。他们站定,影子被拉长,像三根竖立的墓碑,压在门板上。
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长而刺耳的吱呀,仿佛屋子也在痛呼。陈守财站在门口,手里拄着乌木拐,拐头雕着一只闭眼的老鹰,据说是祖上传下的物件,象征“镇宅驱邪”。可此刻,那鹰眼虽闭,却透出一股阴鸷之气。他身后跟着两个族老,一个是陈氏祠堂的记事先生陈德禄,另一个是管粮仓的陈有仁,脸上都带着冷意,目光扫过屋内,如同清点赃物。
“这屋子本就不该给你们住。”陈守财开口,声音干涩,像枯叶在石板上摩擦,“陈家的东西,外姓人沾不得。”
他往前走了一步,靴底碾过门槛上一道浅浅的裂纹。目光扫过屋内——半间茅屋,四壁漏风,墙角堆着湿柴,灶台边放着陶罐和木凳,再无他物。连床都是用土坯垒的,上面铺着一张褪色的草席,角落还挂着补了又补的蚊帐。
“那罐子,那凳子,都是陈家祖上传下来的物件。”他说,语气陡然加重,“寡妇带娃,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你守着它们,不如早些改嫁,也好给陈家腾地方!”
陈宛娘没起身,也没答话。她只将怀中的柳枝记事本往怀里塞了塞,贴紧胸口。那本子是她丈夫生前亲手削制的,用山中老柳枝剖开夹纸而成,外皮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把阿荞拉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陈守财见她不动,冷笑一声,冲身后使了个眼色。陈有仁便走上前,伸手去搬陶罐。
陶罐刚离地一寸,陈宛娘猛地站起,一步跨到灶台前,挡在那人面前。动作快得惊人,仿佛一头护崽的母兽突然睁眼。她个子不高,身形瘦弱,可此刻站定,竟生生挡住了一个壮年男子的去路。
“此罐是我夫临终所遗。”她说,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如石子投入死水,“有契据为证。若强取,我即赴里正处告状,诉你们侵夺孤寡,毁约背信。”
那人手停在半空,看向陈守财。
陈守财眯起眼,嘴角抽动:“什么契据?你一个女人,拿得出什么凭据?莫不是伪造文书,妄图霸占族产?”
陈宛娘没看他,只把手伸进灶台下那个隐蔽的砖缝里。那里原本是用来藏火种的地方,如今却被她用来藏最重要的东西。她抽出一张泛黄纸片,纸角残缺,墨迹斑驳,边沿甚至有些虫蛀的痕迹,但上面“分家”二字仍可辨认,下方还有两个按红的手印,其中一个模糊些的,正是她自己的。
她举着纸,面向三人,眼神终于抬起,直视陈守财:“你要不信,现在便可同我去见里正。当面验明真假。若我欺瞒,愿受族规重罚;若你们诬陷,也请依律处置。”
屋里静了下来。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灶灰轻扬,像一场微型的雪。阿荞躲在母亲背后,呼吸急促,手指抠着她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她不懂那些词,但她知道,这张纸,是她们唯一的盾。
陈守财脸色变了两变。他盯着那张纸,又看看陈宛娘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泪光、只有决绝的眼睛。他知道,这女人不是软柿子。她丈夫活着时便是族中学识最深的一个,曾替里正写过状纸,懂律法,讲规矩。而她,把这些都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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