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狱练淬火,A收审所 (第2/2页)
省看守所,位于巨大的监狱围墙之内,是重刑犯的集中营。铜墙铁壁,层层岗哨,连飞鸟都绝望。这里的囚室巨大而空旷,没有床铺,六十多号人像沙丁鱼般挤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仅靠霉味冲天的灰毡和破烂草席御寒。所谓的春城啊,冬天,寒气钻心刺骨,饥饿与绝望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六十多个亡命徒,分成了几股势力:春城本地帮、外地县霸、重刑犯团伙。为了争一口饭、一片铺位、甚至一个眼神,随时可能爆发血腥冲突。马桶成了武器,磨尖的牙刷是匕首,裹上毡子就是杀人凶器——“黄焖”是这里的特色死法。狱警的呵斥从高墙外传来,往往只是隔靴搔痒。
伤残、死亡,在这里是常事。霸主掌控着食物分配、劳动指派,弱者的口粮和肉食被公然抢夺,成为永无止境的苦役对象。
龙虾的身体更加虚弱,浮肿严重,神经像绷到极限的弦。但他依然靠着脑子里的那点“墨水”求生。
他给死刑犯吟诵陆游的悲词,在暗夜里高唱李白的《将进酒》,用绘声绘色甚至带点颜色的《鹿鼎记》故事、外国名著《红与黑》的桥段,换取一丝喘息的空间。他依然是囚徒们口中的“韦小宝”,这份特殊的“价值”,成了他在这人间地狱里最后的护身符。
当十一个月漫长如世纪的监禁即将榨干他最后一点生命力时,判决终于来临:以投机倒把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听到判决的那一刻,龙虾没有哭,没有闹。他摸着因浮肿而变形的脸,摸着肋骨间依稀的疼痛印记,突然发出一阵低沉、喑哑、如同夜枭般的怪笑。
“哈哈哈…坏人?我他妈现在是真正的坏人了!两年?关押我十一个月零七天的账,该怎么算?!”笑声在囚室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刻骨的讽刺。他没有前科?若非被逼入绝境,谁愿走向深渊?若非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出尔反尔,他怎会陷得如此之深?
这炼狱般的经历,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他的灵魂。他明白了狱中为何弱肉强食,为何要争霸,为何要互咬——那不是人性本恶,是在极端剥夺下,为了生存而扭曲、异化的畸变!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至少在当下,强烈的求生欲和仇恨支撑着他),他只恨命运不公,恨那些将他推入深渊的手。
支撑着他没有崩溃的,是心底那点始终不曾熄灭的火种:
他不甘!他还有未见的小玲姑娘(那位曾给他温暖的城市少女),他还有远在龙树村的牵挂。他发誓,若能活着出去,他受过的罪,看清的黑暗,必须让世人知道!
这不是控诉,是血淋淋的教训!他对着心中那片可能存在的净土,也对着无尽的黑暗嘶吼:
“记住!不是走投无路,不是被逼上绝崖,千万别他妈往邪路上踏!走错了,跌倒了,受罚,活该!但那些折磨,那些欺骗,那些‘合法’的酷刑……这账,老子记下了!等我出去……等着!”
冰冷的铁窗映着他浮肿却异常坚毅的脸庞。绝望的深渊底部,那名为“复仇”与“新生”的种子,在仇恨与不甘的浇灌下,悄然萌发。炼狱的篇章结束了,但属于龙虾的都市传奇,才刚刚拉开更残酷、也更波澜壮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