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钟家往事 (第1/2页)
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她也不清楚了。
总之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话,“好好的人,就那么没了”。
——有人说,钟家先生是在陪夫人回乡探亲的路上遇到了劫匪。
也有人说,是钟家夫妇时运不济,外出游玩时那船在江上遇到了怪风,将一船的人都吹得落了水。
反正是在七八年前——是在永靖三十四年的冬末,抑或是永靖三十五年的初春——就在七八年前的某一天,钟家的这对夫妇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没了,等到消息自浔阳江边传回到庐山脚下的时候,他二人的尸首,也早已被那江水卷送到了岸的那头。
——只剩下了些许还没被江鱼水鸟们吃干净的骨头。
人没了,家也散了,但日子却还得那么继续过着。
其实说书先生在死前,曾给钟林逍他们祖孙留下过一笔不太大、但也不算很小的遗产,倘若不出什么意外,他们精打细算的节省着些,大约还勉强能凑合着撑过十年。
十年后,三四岁的孩子长到了十三四岁,差不离也到了能担负起家中农活的年纪——至少也能帮着钟老伯垦上一半的地。
届时他们那日子虽要过得清苦一些,却也不会落得如今日这般,让那小小的孩子将过了十岁,就得跟着镇中的小混混们,上街去收什么“常例”。
——奈何世事惯来不会就那样遂人的意的。
钟老伯的身子,在得知自己儿子儿媳都死于非命的那一日便垮下去了,连带着才四岁的小林逍也跟着整月的噩梦连连,险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要去他一条小命。
那说书先生留下的钱财,在祖孙二人病好后就剩不下多少了。
在最开始的那些年头,钟老伯他们祖孙二人,甚至是要靠着街坊邻居们不时接济着,方得以保全的性命。
——就连本属于钟家的那一小块田地,也是在乡亲们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下,你一分我一分,轮番帮衬着给他们拾掇完的。
但纵然如此,他们那生活仍旧是过得万般艰难。
前些年,已长到了七岁的钟林逍虽已能下地帮着自家祖父去做上些简单的农活,可钟老伯那在数年前就已垮了的身子却再支撑不下去了。
经年累月未曾彻底治愈的顽疾令他的躯壳日渐虚弱,加之饭食里又常年见不到多少油水——这年头,除了逢年过节,又有几家能肆无忌惮的在菜里开荤放肉?
于是钟老伯倒下去了,虽不至立即殒命,却也被迫常日于病榻流连。
镇子里的郎中替他看过,说他这是“饿病”,是“穷病”。
是从前急火攻心之后,一直没能得到很好的调养而拖出来的,加上他年纪大了,身子骨本就不再如年轻时那般的结实强健——除了开药帮着他吊住性命,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毕竟药喝得多了会吃不进饭食,而饭吃得不对,他那身子又要一直这么虚弱着。
——这就自然是再好不了了。
当年那郎中说完,连看诊的费用都没要,匆匆留下了一剂方子并上够吃一个月的药就走了。
替钟老伯请来了郎中的那个街坊听完亦是大为惋惜,但所有人却也都无能为力。
——还是先前说过的那句话,这年头,天下虽还太平,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们的生活也就是那个样子。
每家地里能产出来多少粮食都是有定量的,无论种地、打猎,还是下水捞鱼,这也都是些要看天时的营生。
风调雨顺的年岁,田里的粮食能产得多一些,集市上的鱼肉卖得也不会那么贵。
这种时候,各家米缸里的存粮就能多上一点,餐桌上的菜色瞧着亦更丰盛。
但倘若是遇上了大旱大涝的时间——他们九江和南康临近着鄱阳湖,府境内又还有着个浔阳江,竟还算是不怕旱的地方了——但怕涝。
遇上了雨多水多的大涝时节,地里的稻子都被沤烂了,江湖里的鱼也跑得不知道钻到哪去,那各家的裤腰带就得勒紧些了,粮价会涨,他们也很难能再吃得起多少荤腥。
再加上,粮价会涨会跌,朝廷要收的税粮,却很少会往少里走。
——尤其是曾经先帝还在的那些时日,永靖三十六年近乎是他们这些人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头顶像蒙了一大片阴云般的可怕岁月。
其实打从永靖三十四年,平素以仁善著称的先太子暴毙之后,先帝行事就变得愈发荒诞起来了,但他那一年的行事,又好似格外荒诞得厉害。
他们记得,那一年的春日落了场连绵了两月不止的雨,江里涨了水,田里的粮食也被淹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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