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决定 (第1/1页)

正午的阳光斜斜穿过医院走廊的玻璃窗，将地面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条纹，宛如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苏峤与顾妍之间，割裂着他们破碎又纠葛的命运。结束病情研讨会后，顾妍突然在走廊中央顿住脚步，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泛着冷光的消防栓，眼底翻涌的焦虑比手术风险更灼人：“如今，当务之急是馨馨的手术，必须要赶紧安排妥当。既然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你就跟我去跟孩子相认一下吧，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顾妍害怕，怕孩子回不来，怕自己会后悔，没有让孩子体验到父爱。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峤的心口。他垂下头，目光落在地面瓷砖的裂缝上，那里积着几缕不知从哪飘来的灰尘，像极了他五年前犯下的那些混蛋事，始终挥之不去。曾经以为，在这场暴风雨般的重逢里，顾妍会用最尖锐的话语将他千刀万剐，毕竟五年前那场荒唐的审判，让她独自承受了女儿重病的绝望、婆婆的责难，还有无数个深夜里崩溃痛哭的时刻。可此刻，她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像暴雨过后干涸的河床，反而让苏峤的愧疚如汹涌潮水，瞬间漫过头顶。
　　
　　“我……”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突然变得更加浓烈，走廊尽头的电子屏跳动着冰冷的数字，仿佛在无情地倒计时他迟到太久的弥补。
　　
　　两人并肩走向病房，步伐截然不同——苏峤沉重如坠铅块，每一步都像是被回忆的枷锁拽着；顾妍则仓促似追光阴，满心牵挂着病床上的女儿。苏峤的皮鞋底蹭着地面，绵软无力，仿佛踩在云端。路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压低声音的议论飘进他的耳朵：“就是那对父母吧？孩子那么小就要做心脏大手术……”这些话像根细针，狠狠扎进他的太阳穴，让他疼得微微皱眉。他偷偷瞥向顾妍，只见她攥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病房门缓缓推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儿童病房特有的淡淡奶香味扑面而来。馨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插着输液管的小手无力地搭在被单上，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她苍白的脸颊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百合，脆弱得让人心疼。
　　
　　苏峤僵在原地，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过往错过的无数时光在脑海中闪现。顾妍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温度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指引着他。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握住馨馨的小手，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馨馨，我是爸爸……”
　　
　　“爸爸，你怎么这么晚才来，馨馨好累，好痛。”馨馨带着哭腔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像锋利的刀刃，剜着苏峤的心。他看着女儿湿润的眼眶，泪水在自己眼中打转，只能紧紧握住那只小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自己全部的愧疚与疼爱。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在病房的白墙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这场迟到的相认，终于在生死关头，让破碎的亲情有了重新拼凑的可能，尽管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此刻，他们选择携手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