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墙倒众推显世情 (第2/2页)
徐军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二愣子躲在五米开外,用两根长树枝夹着一个桦树皮折成的小漏斗,战战兢兢地递了过去:“军哥,这玩意儿真那么毒啊?俺咋闻着还有股子香味儿呢?”
“你那是鼻子出毛病了。”
徐军接过漏斗,小心翼翼地插在切口下方。
只见那切口处,慢慢渗出了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接触空气后迅速氧化变色。
这就是生漆,也是最天然、最坚固的防腐涂料。
“这东西,干了以后比铁还硬,不怕酸不怕碱,那是给弓身做铠甲用的。”徐军一边收集,一边给这两个徒弟讲道,“而且这漆有灵性,必须要伏天或者秋燥的时候采,水分少,漆才纯。”
收集完生漆,徐军又带着两人钻进了一片白桦林。
这一回,轮到剥桦树皮了。
这可是个技术活,不能把树给剥死了。
徐军选中了一棵粗壮的老桦树,这树皮由于年份久,表面已经开裂,呈现出一种沧桑的深褐色,但内里的韧皮却依然坚韧。
“看好了。”
徐军用刀在树干上竖着划了一道,然后用刀尖一挑,并没有直接撕扯,而是顺着树皮的纹理,一点点地往两边剥离。
“剥皮要留一线生机,不能环剥,环剥了树就死了。”
徐军一边干活一边教导,“咱们取的是这层红皮,又软又韧,防潮隔水。回头用这皮子把弓身一包,再刷上大漆,别说用个三五年,就是传给孙子辈,那弓都不会变形!”
王铁柱在旁边看得两眼放光,他是真服了。
自家这个军哥,以前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怎么这一开窍,啥都会?
这山里的东西,在他手里就没有废品,全是宝贝!
“军哥,俺觉得你比那供销社的采购员都厉害。”王铁柱由衷地感叹,“他们也就知道收个皮子、收个药材,你这是把山神爷的家底都给摸清了啊!”
徐军笑了笑,把一大卷桦树皮捆好,背在身上:“这叫靠山吃山。只要你懂它的规矩,这大山就是咱自家的后仓库。”
傍晚5:30,徐家老屋作坊。
当徐军他们带着满身的松油味和泥土回到老屋时,夕阳已经挂在了山头。
鲁老头正在院子里打磨那几张刚粘好的弓胎。
一见徐军回来,他立刻丢下手里的活儿,凑到了那个装着生漆的陶罐前。
“好漆!好漆啊!”
鲁老头深吸了一口气,那陶醉的表情仿佛闻到了陈年老酒,“这色泽,这粘稠度,绝对是头道漆!东家,你这是在哪儿找的?”
“就在北坡那片乱石岗子后面。”
徐军放下背篓,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鲁师傅,这漆得怎么炼?”
“这个交给我!”
鲁老头拍着胸脯,“这生漆不能直接用,得晒,得滤,还得加桐油熬。这手艺,十里八乡也就我老鲁还会两手。你把那桦树皮处理好,等我这漆炼出来,咱就给这黑山弓穿衣裳!”
徐军点点头,转身走进灶房。
灶房里,李兰香早就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今天的主菜是杀猪菜的底子,加了冻豆腐和干白菜,炖得咕嘟咕嘟冒泡。
虽然没有昨天的鹿肉那么豪横,但在深秋的傍晚,这么一锅热乎乎、油汪汪的炖菜,配上刚出锅的二合面馒头,那就是神仙日子。
“军哥,累坏了吧?”
李兰香递过一条热毛巾,心疼地看着徐军手上那几道被树枝划破的小口子。
“不累。”
徐军擦了把脸,看着满屋子忙碌而温馨的场景,心里格外踏实。
这时候,老支书杨树林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进来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一进门就冲徐军眨了眨眼。
“军子,有个信儿,你听了准高兴。”
“啥信儿?杨叔您坐。”
徐军赶紧让座。
杨树林坐下,接过来李兰香递的一碗热水,吹了吹热气,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公社来人了,说是县里的物资局要搞个什么冬季联防,需要一批趁手的家伙事儿。孙站长给推荐了咱们,说咱们屯子有人会做老猎弓。”
“哦?”
徐军的眼睛瞬间亮了。
“而且啊,”杨树林压低了声音,笑得像只老狐狸,“那孙大山也没闲着,他也跟上面递了话,说为了防止有人盗伐,护林员也得配点冷兵器。听说,他们俩这回是兄弟同心,把你这黑山弓的名号,已经吹到县里去了!”
徐军和鲁老头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狂喜。
这就是人情的力量!
这就是利益的捆绑!
徐军之前送出去的熊掌、鹿肉、人参,还有那巧妙的借力打力,如今终于开始结出硕大的果实了!
“看来。”
徐军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咱们这作坊,还没正式挂牌,这就已经有订单了啊。”
“鲁师傅!”
徐军转头看向正在在那儿傻乐的老木匠。
“在!”
“今晚别睡了!把那漆给我炼出来!明天,咱就出一把样品!”
“只要这第一炮打响了,咱这徐家作坊,以后在黑山县,那就是独一份!”
“得嘞!”
鲁老头一声大吼,那精气神,比二十岁的小伙子还足。
屋外的寒风依旧呼啸,但在这间破旧的土坯房里,一股名为希望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