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跨越 (第1/2页)
谢望城关于“数字编码抗干扰”思路的信,在701工程的“蜗牛壳”里激起了一圈比以往更大的涟漪。秦工、小顾等人围着那张简略的原理示意图和几行解释文字,反复讨论,眼睛发亮。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解决一个具体信号传输问题的可能钥匙,更像是一道劈开认知迷雾的闪电——原来,在简单的高低电平之外,信息还可以用更复杂、更精巧的“密码”方式来传递,以抵御路途中的干扰与篡改。这思想本身,就充满了某种契合他们工作性质的、隐秘而坚韧的美感。
小顾立刻着手,尝试将这一思路极端简化。没有现成的编码芯片,他们就用最基础的门电路和自制的时序发生器,搭建了一个只能传输最简单两位二进制码的“土编码-解码”试验板。当按下代表“启动”的按钮,试验板一侧的指示灯按照特定的“短-长-长-短”模式闪烁,另一侧经过一段模拟干扰的导线后,解码电路居然能准确识别并点亮对应的“接收成功”指示灯时,整个“蜗牛壳”爆发出压抑的低呼。这试验距离实际应用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证明了“原理可行”。秦工拍着小顾的肩膀,感慨:“望城这孩子带来的,不只是个点子,是扇窗户啊!”
然而,窗户打开了,照进来的不仅是新的可能性,也映照出屋内更深的局限与渴望。当小顾他们试图将这套简陋系统与“昆仑”的某个次要状态信号连接测试时,立刻遇到了难题:设备的输出是标准的模拟量或开关量,如何将其“翻译”成他们的土编码?需要模数转换,哪怕是最粗糙的。而这一步,就卡住了。他们手头没有合适的器件,理论知识也远远不够。那股刚刚被点燃的热情,遭遇了现实的寒冰。
几乎与此同时,谢继远接到了来自后方指挥部的另一份通报。这次不是物资延迟,而是关于人员培养的:为适应新时期国防科技发展需要,上级拟选拔部分政治可靠、有实践经验的年轻技术骨干,进入几所重点院校的“干部专修科”进行系统深造,学制两年,全脱产。选拔条件中,明确列出了“具有重大国防工程一线工作经验者优先”。文件后附有简单的专业方向介绍,其中就有“自动控制理论与应用”、“计算机技术基础”。
这份文件,像一颗石子投入701工程看似平静的深潭。符合条件的,首推小顾、小刘等“新技术应用探索小组”的核心青年骨干。消息在极小的范围内传开后,当事人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一方面,这是梦寐以求的系统学习机会,是跳出山腹、接触真正前沿知识的阶梯;另一方面,701工程正处在技术爬坡的关键期,他们作为骨干,手头的工作刚刚有了起色,这一走,小组的探索很可能陷入停滞,甚至前功尽弃。更重要的是,离开这个他们为之奉献了青春、守护了秘密的集体,前往繁华的都市、开放的校园,心理上能否适应?未来学成归来,是否还能无缝融入这绝对封闭的环境?一种兴奋与忐忑、向往与愧疚交织的情绪,悄悄蔓延。
小顾连续几天魂不守舍,操作记录写错了好几次。小刘则变得异常沉默,只是更拼命地捣鼓那些试验电路。秦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既为年轻人有这样的机会感到高兴,又深知小组眼下离不开他们。他私下找谢继远,语气矛盾:“谢指挥,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可咱们这摊子……小顾要是走了,编码解码那块我抓瞎;小刘要是走了,动手试验这块得塌半边。这学习……能不能晚个一两年?等咱们这边稳定点?”
谢继远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出指挥部,再次登上了那块可以遥望远山的高岩。春风已带着暖意,山峦的绿色也鲜亮了许多。他手里攥着那份选拔文件,耳边回响着秦工的忧虑,眼前却仿佛看到了儿子谢望城信中描述的大学校园,看到了更远处,这个国家在科学春天里奔涌向前的浪潮。
这又是一次艰难的抉择,一次关乎个人与集体、当下与未来的权衡。701工程需要坚守,也需要新鲜血液和新知;年轻人需要奉献,也需要成长和开阔。封锁与开放,保密与交流,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上,形成了尖锐而真实的矛盾。
几天后,谢继远将小顾和小刘叫到了自己的棚屋。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三个。
“选拔文件,你们都知道了。”谢继远开门见山,语气平静,“谈谈你们自己的想法。不要有任何顾虑,怎么想,就怎么说。”
小顾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半晌才开口:“谢指挥,我……我想去。我太想系统地学点东西了。在这里,我们摸索一点东西,像在黑暗里盲人摸象,太难了。可是……小组的工作刚有头绪,我这一走……”他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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