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可是，你没有 (第2/2页)

“好孩子，工作累了就歇歇！”
　　
　　“妈……对不起……对不起……”他泣不成声。
　　
　　“有些话，从来没跟你说过……今天，我想跟你说……”
　　
　　此时的陈凡潜意识已经清醒。
　　
　　但意识依旧愿意沉沦其中。
　　
　　母亲愣住了，随即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
　　
　　陈凡抬起泪眼，努力保持微笑，看着记忆中的亡母。
　　
　　“二十四年前，你已经儿女双全，
　　
　　有人劝你打掉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
　　
　　可是，你没有。
　　
　　八个多月后，你拼着命，生下了我这个不省心的老幺……
　　
　　初生不久，我病到满头红发，
　　
　　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都说养不活了，
　　
　　我以为你会放弃我，
　　
　　可是，你没有。
　　
　　我能想到你和舅舅冒着大雨，背我四处求医的样子。
　　
　　7岁，学前班第一次考试，
　　
　　我考了全班倒数第八，我以为你会骂我，
　　
　　可是，你没有。
　　
　　你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教我写信，
　　
　　告诉在千里之外的奶奶，她孙子会写信了……
　　
　　11岁，河里发大水，
　　
　　我偷偷跑去游泳，回家被你打了一顿，
　　
　　我赌气离家出走，哭够了才回家，
　　
　　我以为等着我的是更狠的打骂。
　　
　　可是，你没有。
　　
　　但我从来没见过你哭得那么伤心。
　　
　　高中你陪读，我因违反校规停课八天，
　　
　　我以为你会恨我不争气。
　　
　　可是，你没有。
　　
　　你只是在家陪着我，
　　
　　骂学校老师不近人情，让我在家好好看书。
　　
　　23岁，我失恋了，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傻子。
　　
　　絮絮叨叨跟你说到半夜，
　　
　　我以为你会嫌我烦，
　　
　　可是，你没有。
　　
　　你劝我男儿有泪不轻弹。”
　　
　　说到这里，陈凡已经哭得浑身颤抖，几乎喘不上气。
　　
　　“9月8号晚上，你最后一个电话，
　　
　　嘱咐我别喝凉水，要吃晚饭。
　　
　　我以为你9号晚上还会打来！
　　
　　可是，你没有！你没有啊！！！
　　
　　9号，接到爸的电话，
　　
　　我多希望他在骗我，
　　
　　可是，他没有！
　　
　　10号，天那么冷，还下着雨，
　　
　　我穿着半袖回家，
　　
　　以为你会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我的白布衫。
　　
　　可是，你没有！
　　
　　你安静地睡着了，
　　
　　我以为只要我叫“妈”，
　　
　　你永远都会回应。
　　
　　那一次，你没有。
　　
　　你容我、忍我、让我、迁就我、爱护我。
　　
　　你说会等着我反哺于你。
　　
　　可是，你没有！
　　
　　我以为我会梦到你，最后听你絮絮叨叨嘱咐我很多话。
　　
　　可是，你没有。”
　　
　　说完前世未曾给亡母讲的话。
　　
　　陈凡心中虽恸，却多了一丝释然。
　　
　　前世的他家境贫寒，母亲操劳半生，没等陈凡工作便早早亡故。
　　
　　等到陈凡进入大厂，肝成小组长，
　　
　　已经有能力让她过上好生活时，
　　
　　她却已经成为永久的遗憾。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母亲。
　　
　　一字一顿地说：
　　
　　“妈，我得走了。
　　
　　前面的路很难，
　　
　　但我，必须走下去……”
　　
　　母亲流着泪，却露出骄傲的笑容，
　　
　　拍了拍他的背，
　　
　　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
　　
　　“去吧！妈知道，我儿……是有大出息的。
　　
　　妈为你骄傲……”
　　
　　陈凡擦掉眼泪，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再也迈不动离去的脚步。
　　
　　身后，旧门、昏暗灯光、母亲身影……
　　
　　所有的一切，如同破碎的泡沫，
　　
　　归于虚无。
　　
　　周围一片混沌，
　　
　　只有陈凡自己，蜷缩在地上。
　　
　　梦境是假的，
　　
　　但倾诉是真的，
　　
　　遗憾是真的，
　　
　　永别……也是真的。
　　
　　虽重新揭开这道伤痕，
　　
　　但此时他的道心，却像经历了一场洗礼。
　　
　　神魂，也在悄然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