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希望之火与沉寂的利刃 (第1/2页)

装甲运输车在广袤无垠的冰原上平稳行驶，履带碾过积雪，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车外的极寒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凌辰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好奇地打量着对面那个名叫陆嫣然的小女孩。她看上去比他大一两岁，脸上点缀着几颗俏皮的小雀斑，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探险归来的兴奋与后怕，不时偷偷瞄向他这个敢只穿短袖闯入生态区的“怪人”。
　　
　　通过断断续续的交谈，凌辰才得知，正是因为在熔炉前哨站听到他关于“狗”的言论，陆嫣然回家后才对父亲软磨硬泡，非要跟着采集队出来“见见世面，找找书上说的狗狗”。在这个资源匮乏、生存至上的末世，孩子们的学习机会屈指可数，课堂大多局限于安全的地下掩体，每一次获准外出参与采集，都是极其难得的社会实践课，能亲眼见证书本外那个危险而真实的世界。
　　
　　“爸爸说外面很危险，有吃人的怪物，”陆嫣然小声说着，手指绞着衣角，“但我没想到……它们长得那么可怕……谢谢你救了我们。”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也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好奇与勇敢。
　　
　　凌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也没把握，只是凭着一股冲动。他看着女孩眼中对知识的渴望，忽然觉得自己跑出来这一趟，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妹妹。
　　
　　车辆缓缓驶入熔炉前哨站的巨大隔离闸门。沉重的合金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喷淋系统立刻启动，高浓度的消毒气雾弥漫整个通道，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腔。紧接着，幽蓝色的辐射扫描光束从上至下反复掠过每一寸车体和个人，确保没有一丝“戈尔贡”霉菌孢子被带入这个人类最后的堡垒之一。
　　
　　完成这套严格的安全程序后，凌辰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他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觉又陷入了短暂的昏睡。但与上次在生态区深处那次的漫长沉睡不同，这次他很快就醒了过来，只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体内那股暖流似乎更加顺畅了。显然，连续两次吸收孢子后，他的身体正在逐渐适应这个过程，昏睡的时间也在缩短。
　　
　　“普罗米修斯-II”研究所那标志性的流线型合金大门前，此刻正聚集着一群人，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期盼。
　　
　　凌玥被父亲凌岳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围紧张的气氛，不再嬉闹，只是睁着那双酷似母亲的大眼睛，不安分地扭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克莉丝蒂娜博士则在一旁来回踱步，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敲击着手臂，平日里那份科学家的冷静与从容早已被担忧取代，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妈妈，”凌玥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克莉丝蒂娜的脸颊，奶声奶气地模仿着大人安慰她的语气，“哥哥回来了，不着急不着急。”
　　
　　女儿天真稚嫩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稍稍融化了克莉丝蒂娜心中的冰层。她勉强笑了笑，握住女儿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目光却再次投向那空旷的通道尽头。
　　
　　当装甲运输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通道尽头，并缓缓驶入研究所内部隔离区时，所有等候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车辆停稳，舱门打开。凌辰低着头，慢吞吞地走下车，像个做错了事等待批评的孩子，小手不安地扯着衣角，不敢直视父母的眼睛。他准备好了接受责备，甚至禁闭。
　　
　　然而，预想中的批评并未到来。一个温暖而用力的拥抱猛地将他包裹，克莉丝蒂娜蹲下身，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吓死妈妈了…”
　　
　　凌岳抱着凌玥走上前来，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那份如释重负的欣慰和浓浓的关爱清晰可见。小凌玥看到哥哥，立刻开心地笑起来，在父亲怀里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叫着“哥哥”，懂事地没有打扰这片刻的温存。
　　
　　他们身后，一众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也纷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凌辰不仅是负责人的孩子，更是整个“普罗米修斯”计划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结晶，是所有人看着长大的宝贝，他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生活区的温馨小家中，凌辰从父亲怀里接过妹妹。凌玥立刻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凌辰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小声地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偷偷跑出去。
　　
　　“玥玥想要狗狗…哥哥就想…去找一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凌玥虽然年纪小，但极其聪慧，大致听懂了哥哥的意思。得知哥哥是为了给自己找生日礼物才冒险跑进那个大人们谈之色变的“坏地方”，小姑娘的大眼睛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汽，感动得凑上前，在哥哥脸上“吧唧吧唧”连亲了好几下，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最好啦！玥玥最喜欢哥哥！”
　　
　　这时，凌辰想起了那只行为古怪、似乎想跟他走的腹犬，便将情况详细地告诉了父母和一旁静立的羲和载体。
　　
　　听完他的描述，克莉丝蒂娜和凌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一只表现出独立意向、甚至可能试图与人类沟通的感染体？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戈尔贡”生态的认知！
　　
　　一场小型的家庭会议立刻召开，羲和的全息投影也参与其中。经过激烈的讨论，甚至争论，克莉丝蒂娜最终力排众议，做出了决定：允许凌辰在严密监控下，再次前往边境线与那只腹犬接触，以查明真相。为确保安全，羲和将通过一个特制的腕带式分身终端全程陪同，实时采集数据并提供保护。
　　
　　深夜，核心研究室内。
　　
　　灯光柔和，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科学伦理困境。羲和的全息投影静静地悬浮在中央，冷静的电子音汇报着分析结果：
　　
　　“根据持续监测，凌辰的基因序列正在发生高速且未知的定向变异，其体表自发形成的低强度生物能量场已能有效阻断我的深度扫描和实时监控。事态发展已显著超出EAH-099项目原始预测模型，进入不可预知领域。”
　　
　　“此外，生态区边缘污染浓度异常波动事件，以及序列098个体（腹犬）表现出的异常行为模式，均已证实与凌辰的存在存在高度统计学相关性。其对于‘戈尔贡’菌株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和性与吸收转化能力，机制未知。”
　　
　　“但根据《普罗米修斯计划安全协议》第7条第3款，基于原始实验记录，EAH-099实验已被正式判定为‘失败’，其个体当前危险等级评估为‘低级’（注：当前最高潜在风险等级已修正为EAH-100，即凌玥）。根据我的核心指令集，我应当立即将此系列异常情况向上级管理委员会汇报，申请启动重新评估与管控流程。”
　　
　　羲和的逻辑冰冷而清晰，它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确保风险可控。
　　
　　克莉丝蒂娜几乎没有犹豫，她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看着羲和的投影：“汇报？然后让他们把我的孩子当成最高风险因子隔离起来吗？羲和，你看不见吗？这或许是命运给人类留下的唯一一道缝隙，是黑暗中透出的第二缕曙光！我们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我们必须相信辰辰，这是他带来的可能性，我们必须抓住！”
　　
　　凌岳也站到妻子身边，补充道：“是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孩子的特殊性或许恰恰是针对‘戈尔贡’的关键。他的未来，人类的新道路，也许就在那片被侵蚀的区域的深处。”
　　
　　“但这种未知的进化路径存在极高风险，可能导向不可控方向，甚至让他最终倒向生态阵营，”羲和理性地提醒道，蓝色的光晕平稳闪烁，“届时，我们将面对一个拥有智慧且可能掌控部分生态力量的异常存在，该如何应对？其威胁程度将远超任何已知序列怪物。”
　　
　　“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克莉丝蒂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母亲特有的直觉与信念，“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的心性不会变。一切后果，由我——他的母亲，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来承担！”
　　
　　面对克莉丝蒂娜近乎绝对的坚持与承诺，羲和的投影沉默了片刻，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在重新计算权重。“基于您的权限担保及当前特殊情势，暂缓上报程序。建议优先收集更多实证数据。”它最终选择了妥协。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模拟窗投射进生活区，带来一丝暖意。凌辰早早起来，他没有立刻准备出发，而是先去找了母亲克莉丝蒂娜。
　　
　　“妈妈，我能…要一些书吗？”他小声问。
　　
　　“书？当然可以，辰辰想看什么书？”克莉丝蒂娜有些惊讶，随即很是欣慰，儿子终于对学习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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