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庆幸 (第2/2页)
每一次损失都不仅仅是数字,而是切切实实伤及筋骨的削弱,关乎整个族群能否在这残酷的避难所底层继续挣扎生存下去。
田德盛今年四十出头,长得粗野壮实,满脸风霜,脾气暴躁,是族群里专门干脏活、累活、黑活的人。
他手段有时激烈得像土匪,周青峰小时候没少怕他,总觉得这位叔叔身上有股洗不掉的血腥味,不像好人。
可长大后他才明白,田德盛是为了这六百多口人的安稳,把自己活成了恶鬼的模样。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让他无法拥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他不怕死,但怕牵连他人。
于是至今孑然一身,无妻无子,所有的狠戾和粗糙,都成了一层保护色。
“你小子……”田德盛上下打量着周青峰,既困惑,又赞赏道,“我真是看不透了。
罗格说,你单枪匹马就把哈兰德一伙给收拾了,怎么做到的?简直他娘的能以一当十了……”
周青峰对此只是笑笑,“我不得不拼命而已,哈兰德也没想到我有胆子去找他。”
田德盛点点头,又问:“去看过你爸了吗?”
“还没。”周青峰摇摇头。
“那还不快去!”田德盛习惯性地粗声催促,用力拍了拍周青峰的肩膀,“他已经从重症监护转出来了。
你这次……干得确实漂亮,硬是给你爹抢回了几天的阳寿。可他情况还是糟得很。
要是没赶上见最后一面,你这两天拼死拼活就算是白忙活了。”
周青峰沉默地点点头。他算是明白,田叔嘴臭的毛病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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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父的状况确实糟糕到了极点。
他中枪后失血过多,又在冰冷刺骨、污秽不堪的下水道里熬过了一天一夜,被找到时已是气息奄奄,生命体征微弱。
尤利娅慷慨地提供了黑市诊所里最好的一间病房,但高昂的医疗费用很快就送到了周家手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周青峰走到病房外时,虚弱的谈话声从门缝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他顿住脚步,听到了父亲充满无奈的声音。
“回…回家吧……”周父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艰难地喘息,声音里浸满了无力感,
“住这里……一天……就要上千点……比我……一个月挣得还多……家里的那点积蓄……撑不了一个星期……”
母亲没有回答,只有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她显然已经慌了神,没了主意,巨大的经济压力和丈夫的重伤几乎将她压垮。
“这次……是我的错……”周父还有沉重的悔恨和自责,“差点……把十几条老兄弟的命……都搭进去……还把街道的钱……亏空了……”
他停顿了更久,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幸好……青峰这孩子……长大了……有本事了……”提到儿子,他的语气里有些微弱的欣慰,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可我……不能给他……留一屁股债啊……更不能让他……受制于人……
那个尤利娅……开赌场搞黑市的女人……她凭什么这么帮我们?我总觉得……她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