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母宽言,自卑渐消 (第2/2页)
林凡娘则在夜里给林凡缝书包时,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你二姨家的表姐,小时候生过病,说话有点结巴,可她绣的花,十里八乡都知道好。去年镇上比赛,还拿了奖呢。人啊,总有一样能拿出手的,你把书念好,将来有出息了,谁还记得你歪不歪脖子?”她把书包的背带缝得特别结实,“这背带,往右边调了调,背着舒服点。”
这些话像春雨,一点一点渗进林凡心里。
他开始不再刻意躲着别人的目光。有人再喊“独眼龙”,他不再低头,而是抬起头,用清亮的右眼望着对方,有时还会笑一笑——那笑容里没了怯懦,反倒让喊的人不好意思起来。
他试着用左手写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却比以前稳了;他学着往左边看,虽然还是模糊一片,却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转头就发慌;体育课上,他主动说:“我左边不太方便,你们往右边传我球就行。”队友们愣了愣,没人笑话,反而真的尽量往右边传,有人没传准,还会说声“抱歉”。
班里要办黑板报,林凡自告奋勇负责写右边的内容。他站在凳子上,歪着脖子,一笔一划写得认真,粉笔灰落在他的蓝布褂子上,像撒了层雪。有同学凑过来看,说:“林凡,你字写得真好看。”他回过头,笑着说:“你看左边的画,比我的字好看。”
自卑像块被太阳晒着的冰,慢慢化了。
林凡发现,当他不再把“独眼龙”当回事,别人好像也渐渐忘了这个外号。更多的时候,大家聊的是作业,是球赛,是镇上新来的电影。他甚至有了几个好朋友,会约着一起去河边摸鱼,去山上摘酸枣。
有次摸鱼时,一个朋友说:“林凡,你右边的眼睛真亮,老远就能看见鱼藏在哪。”
林凡笑着说:“那是,老天爷给的,总得用好。”
他不再觉得左边的眼睛是负担。就像爹说的,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这只眼睛虽然看不清,却让他学会了更珍惜右边的清明,学会了更用心地去听、去感受——他能听出风从左边吹过来时,比右边多带了点槐树的味道;能感觉到左边的墙比右边凉,夏天靠着舒服。
爹娘看在眼里,悄悄松了口气。林凡娘不再夜里偷偷抹泪,林凡爹抽烟时,嘴角也带着点笑。他们知道,孩子心里的那道坎,总算迈过去了。
只是他们没说,每次林凡放学,他们都会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看他和同学说说笑笑地走来,看他走路时虽然还往右边偏,却走得稳稳当当,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冬天下雪时,林凡和朋友们在雪地里打雪仗。雪团从左边飞过来,他虽然看不清,却能凭着声音躲开,然后转身往右边扔出一个,总能砸中目标。朋友们喊着“林凡厉害”,他笑着跑,雪沫子溅了一裤腿,心里暖烘烘的。
他不知道,这份坦然,这份被父母的爱焐热的勇气,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他面对更可怕、更诡异之事时,最坚实的铠甲。而那只他渐渐接纳的左眼,也正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积蓄着力量,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雪越下越大,把黄土坡盖得白茫茫一片。林凡的笑声在雪地里荡开,又被风吹向远处,像一串清亮的铃铛,敲打着这个寒冷却温暖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