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14】永恒之城 (第2/2页)

流线型的飞行汽车轻盈地滑入指定泊位，稳稳停靠在城中心一栋通体覆盖着流线型白色纳米材料、散发着理性冷光的大厦前。大厦入口人流有序，清一色身着剪裁利落白色制服的人员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效而专注的气息。
　　
　　“雪妍，我们到了，”木溪文率先下车，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建筑，“这里是科技部总部核心。”
　　
　　“队长！”一名早已等候在入口处的白制服人员快步上前，向木溪文行了一个简洁有力的礼，“所有检测设备已按最高优先级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始。”
　　
　　“好，”木溪文颔首，声音沉稳，“我们上去。”
　　
　　他自然地牵起周雪妍微微发凉的手，带着她穿过宽敞明亮、充满未来感的大厅。高速电梯无声地攀升，将城市的壮丽全景迅速抛在脚下，最终直达顶层。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一间极其宽敞、充满精密仪器冰冷光泽的检测室展现在眼前。房间中央，一个流线型的银色检测舱静静矗立，如同等待开启的休眠舱。
　　
　　“来，雪妍，”木溪文的声音放得格外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躺进去就好，很快的。”他亲自引导她小心翼翼地躺进舱内幽蓝色的内衬里。舱壁随即亮起柔和的指示光。
　　
　　两名身着无菌操作服的技术人员无声地靠拢过来，动作精准而轻柔地开始在她头部、胸口、四肢的关键位置安放精巧的传感器。冰凉的触感让周雪妍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哥……”她躺在那里，望着上方冷白色的灯光和周围冰冷的金属仪器，一种莫名的、源自未知的巨大恐惧悄然攥住了心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有点怕……”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无助。
　　
　　“没事的，”木溪文立刻俯身，宽厚的手掌稳稳地包裹住她冰凉微颤的小手。他的掌心传来坚定而温热的暖流，目光沉稳地锁住她不安的眼眸，“别怕，哥就在你旁边，寸步不离。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
　　
　　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和话语中的笃定，周雪妍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队长，一切就绪，可以启动检测流程了。”站在主控台前的检测负责人，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科学家，向木溪文确认道。
　　
　　“嗯，”木溪文没有松开周雪妍的手，只是沉声应道，“开始吧。”
　　
　　“明白。启动系统自检程序。”负责人转向控制台，声音清晰地下达指令。
　　
　　刹那间，检测室内响起一阵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苏醒的呼吸。墙壁上巨大的全息屏幕亮起，瀑布般的数据流飞速刷过，无数指示灯由暗转绿，规律地闪烁着。
　　
　　“所有子系统自检通过，状态正常。启动能量预热，灵能共振器激活……注意，生命体征监测阵列启动，神经信号捕捉单元上线……”负责人语速平稳地汇报着每一项关键步骤的完成。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所有读数，最后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全系统就位——开始深度扫描！”
　　
　　那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槌落下，敲响了探索未知的钟声。
　　
　　冰冷的检测舱内，周雪妍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抽离。一股电流般的麻痹感刺穿每一寸肌肤，紧随其后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僵硬。就在这意识模糊的边缘，恐怖的幻象如同挣脱牢笼的恶兽，凶猛地将她拖拽回那个此生不愿再忆的炼狱——第一次轮回试炼的绝望现场。
　　
　　她的感知异常清晰，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动弹不得分毫。熟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比真实的记忆更加鲜明刺骨。她惊恐地张大嘴，想要呼救，喉咙里却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被淹没在仪器冷酷的嗡鸣中。那几乎令她窒息的、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冰冷恐惧，如同漆黑的潮水，再次将她无情吞噬。
　　
　　“哥……哥……溪文……救救我……”微弱的、带着泣音的呼唤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从检测舱的缝隙中逸出，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
　　
　　这细若游丝的求救，落在木溪文耳中却如同惊雷！他猛地抬头，目光瞬间锁定舱内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停下！立刻停下！”他厉声咆哮，声音在冰冷的检测室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负责人脸色一变，手指在控制台上闪电般划过。低沉的嗡鸣戛然而止，指示灯迅速黯淡下去。木溪文已如离弦之箭冲到舱边，粗暴却无比精准地扯下那些吸附在周雪妍身上的冰冷传感器线缆。他俯身，双臂带着巨大的力量和难以言喻的怜惜，将那个蜷缩成一团、哭得几乎脱力、浑身冰凉颤抖的女孩，紧紧、紧紧地拥入自己温热的怀中。
　　
　　“雪妍？雪妍！看着我！”他急切地呼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指腹慌乱地擦拭着她脸上纵横交错的冰冷泪痕。
　　
　　怀中的人儿像受惊过度的小兽，过了好几秒，才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找回一丝神智。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对上他焦灼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无尽的后怕与歉疚：“哥……对不起……我……我又……梦到那天了……好可怕……”
　　
　　“没事了！都结束了！哥在这儿！哥在这儿！”木溪文用力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仿佛要将这承诺刻入她的灵魂，“结束了，结束了，有哥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他宽厚的手掌一遍遍、带着安抚的韵律，极其轻柔地拍抚着她单薄的脊背，感受着她因抽噎而微微耸动的身体。时间在无声的安抚中缓缓流逝，怀中紧绷的颤抖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变得悠长而均匀。
　　
　　直到确认她的情绪风暴彻底过去，木溪文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稍作喘息。他细心地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掖好衣角。
　　
　　“雪妍，你在这里坐一下，别怕，哥就在旁边。”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去看看结果，很快就回来。”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起身，大步走向主控台前神色凝重的负责人。
　　
　　“结果如何？”木溪文的声音恢复了属于指挥官的冷静，但眼底深处那份担忧并未散去。
　　
　　负责人调出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数据流，复杂的光谱图和能量波形图快速闪烁。他眉头紧锁，指着其中几组异常活跃、呈现出冰蓝色泽的峰值数据：“扫描虽然因中断而不完整，但核心能量特征已足够清晰。队长，可以确定，她体内觉醒的力量源头……并非已知的任何一位‘神祇’。”
　　
　　“新的神？”木溪文目光锐利，“她的能力表现是操控低温、水流，制造寒冰。”
　　
　　“是的，”负责人调出一份闪烁着古老符文印记的档案，其能量图谱与周雪妍的扫描数据惊人地吻合，“结合能量谱系比对和远古遗存记录……我们确信，她的力量……源自‘凤凰’。”
　　
　　“‘凤凰’之力？”木溪文的眉头瞬间拧紧，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棘手的名字，“六神之力……现在，我们已知的已有五种显现于世……”一股沉重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还剩最后一种……”负责人接口道，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沉重感，“队长，您应该记得那些尘封在‘永恒之城’最深处的远古预言碎片。其中有一句，如同最后的丧钟……”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穿透全息影像，仿佛看到了末日景象，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着那古老的箴言：
　　
　　“‘当五神之力重降于人世，那沉眠的罪恶之源——远古世界之神即将睁开毁灭之眼，焚世之焰，只在旦夕之间！’”
　　
　　木溪文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箴言上，仿佛能感受到文字背后汹涌的毁灭浪潮。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这么说……那个‘世界之神’……真的要来了？”
　　
　　负责人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对未知浩劫的凝重：“从所有拼凑出的远古传说碎片来看……指向这个结论的可能性……极高。”
　　
　　“好，我知道了。”木溪文的声音异常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是如同深渊般的决心。他转身，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预言。
　　
　　“还有，队长，”负责人想起另一件事，语气带着探究，“关于您天生拥有的‘龙之力’的深层起源……我们的溯源研究，依然……”
　　
　　“那已经不重要了。”木溪文打断了他，目光投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周雪妍，焦点瞬间转移，“凤凰之力……如果她永远不去主动催动它，那么……这股力量对她自身的生命力，理论上……是否几乎没有侵蚀？”
　　
　　负责人调出数据模型，谨慎地分析：“理论模型支持这个推论。神之力在沉睡状态下，与宿主的共生相对稳定。但……”他加重了语气，“我们对凤凰之力的了解极其有限，这些理论基于对其他神之力的有限观察。因此，只能有……约莫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确定那致命的‘死亡定律’不会在她身上显现……前提是，力量永远沉寂。”
　　
　　“足够了。”木溪文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他锐利的目光直视负责人，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巨大的威压，“记住，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检测结果，尤其是关于‘凤凰之力’和预言的确切信息……列为最高机密。不许让任何无关者知晓，明白吗？”
　　
　　“明白！队长！”负责人肃然立正，郑重承诺。
　　
　　木溪文这才转身，大步走向周雪妍。女孩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抬起头，那双还残留着惊悸余波的眼眸望向他，带着一丝忐忑的探寻：“哥……我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拥有了那种……力量？”
　　
　　“没错……”木溪文在她面前蹲下，目光与她平视，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过她微凉的发丝，“雪妍，你体内沉睡的，是名为‘凤凰’的力量。但……”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你千万，千万不要试图去唤醒它，去催动它！”
　　
　　周雪妍眼中瞬间燃起一簇小小的、带着希冀的火苗：“可是……哥！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强！如果……如果那些外星敌人真的来了，我想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战斗！我不想只躲在后面……”
　　
　　“雪妍！”木溪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他双手扶住她纤弱的肩膀，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听着！这股力量虽然强大，但它更是……沉重的诅咒！神之力如同最幽暗的深渊，当你凝视它，渴望它的力量时，它也在深渊之底凝视着你！一旦你开始依赖它，试图驾驭它，它就会像贪婪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你的灵魂，侵蚀你的生命，直到将你彻底吞噬！”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带着深沉的担忧，“所以，答应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么渴望，绝对不要催动它！好吗？”
　　
　　周雪妍眼中的火苗迅速黯淡下去，被浓浓的失落覆盖。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半晌，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甘：“……好吧。”
　　
　　“雪妍，”木溪文捧起她的小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答应我。认真地答应我。”他需要这个承诺，如同需要一道护住她的无形屏障。
　　
　　女孩望着他眼中深切的忧虑和不容置疑的坚持，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顺从。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小却清晰：“嗯，我答应你。”
　　
　　“好孩子。”木溪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温和，揉了揉她的发顶。
　　
　　周雪妍却忽然抬起眼，清澈的眸子里涌动着一种超越恐惧的、近乎悲壮的坚定，她抓住木溪文的手，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哥……我真的……不怕死。我只怕……怕你会离开我……怕你像爷爷那样……消失……”
　　
　　这直白而深情的告白，像一支利箭穿透了木溪文的心防。他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目光深邃而坚定，如同磐石面对惊涛：“雪妍，”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蕴含着钢铁般的誓言，“我答应过你的，永远不会离开你。我木溪文，从不对在乎的人食言！”
　　
　　他站起身，同时也将她轻轻拉了起来。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依赖的眼神，木溪文心中那守护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他张开双臂，极其自然又无比珍重地将她单薄的身体揽入自己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承诺都传递过去。
　　
　　“走吧，”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