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陇西尸鼓》 (第2/2页)
库房最深处,堆积如山的,不是粮草兵器,而是一面面尚未蒙皮或刚刚蒙好皮面的巨大鼓身!那些鼓身同样漆黑如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而更让人魂飞魄散的是旁边堆积的材料!
那赫然是一张张被处理过、拉伸开的人皮!惨白、僵硬,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有些皮上甚至还残留着暗褐色的干涸血渍!旁边有几个工匠模样的人,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正机械地将这些人皮蒙到巨大的鼓架上,用粗大的兽筋缝合固定!
温晚舟附着在纸兵上的心神剧烈震荡!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驱使一个纸兵冒险靠近其中一张刚刚绷紧、尚未缝合完成的鼓面。
近距离的“观察”,让那皮上的细节纤毫毕现!皮质的纹理扭曲怪异,毛孔的位置残留着难以言喻的绝望痕迹。然而,更让温晚舟灵魂都冻结的是:在那惨白人皮的边缘,靠近鼓圈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模糊黯淡、却让她无比熟悉的纹路!
山河鼎的残片烙印!虽然残缺不全,但那独特的、蕴含天地气运流转的线条,她绝不会认错!这些人皮鼓,竟然与山河鼎碎片有关?!
“啊…”温晚舟猛地捂住嘴,在现实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惊喘,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晚舟!”霍斩蛟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粗糙的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温晚舟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结实的小臂,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巨大的恐惧让她暂时忘记了社交的藩篱,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皮…人皮…鼓…山河鼎…烙印…”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气。
深夜,死城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那沉闷的尸鼓声如同附骨之疽,永无休止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城中最高的废弃瞭望塔顶,苏清晏裹紧身上的雪白衣衫,夜风猎猎,吹动她乌黑的长发。她仰着头,清冷的目光穿透陇西上空那层仿佛永不消散的灰霾,投向深邃的夜空。星盘在她纤纤玉指间无声转动,其上刻度的微光映亮了她专注而凝重的侧脸。
“破军…好强的凶芒!”她低声自语,黛眉紧蹙。夜空中,代表杀伐与兵灾的破军凶星,此刻在陇西的天域位置,光芒竟炽烈得如同燃烧的冷焰!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那凶星的光芒并非恒定,而是随着下方节度使府内传来的鼓声节奏,诡异地、同步地明灭闪烁!咚!光芒暴涨!咚!光芒稍敛!星象与邪鼓,竟产生了如此邪异的共振!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苏清晏的脊椎蹿上头顶。她猛地低下头,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下方隐蔽处正凝神戒备的沈砚身上。沈砚似乎心有所感,也抬头望来。两人的目光在压抑的夜色中交汇。
“破军主杀伐,兵戈起,万物凋…”苏清晏的声音清冷,如同碎玉落入寒潭,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沉重,“星象所指,锋芒所向…沈砚,应验在你身上了!”她指向那与鼓声同步闪烁的凶星,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破军星动,直指己身!这几乎是最凶险的星象预警!意味着接下来的凶险,将直接针对他而来!不死不休!是李烬已经发现了他们?还是山河鼎碎片引动了这必杀的劫数?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柄粗糙的铁剑,冰冷的触感传来,却无法驱散心头那沉重的阴霾。望气之瞳全力运转,视野中,整个陇西城上空,代表生灵的气运稀薄黯淡,如同风中残烛,而被那巨大府邸散发出的浓重黑红死气与凶戾的兵戈煞气所笼罩、吞噬!那破军星光,如同一把悬顶的利剑,剑尖正死死锁定着他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就在那沉闷的尸鼓声一个节拍刚刚落下、下一个鼓点尚未响起的短暂间歇,异变陡生!
节度使府点将台上,那两根被李烬弃于鼓旁的巨大兽骨鼓槌,竟无人自动!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猛地高高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那面巨大的人皮战鼓!
“咚!”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能震碎神魂的恐怖巨响轰然爆发!肉眼可见的黑色音波如同实质的恶浪,瞬间席卷全城!无数房屋的窗棂在声波中爆裂!瓦片簌簌落下!
伴随着这毁灭性的鼓声,一点刺目的猩红从鼓面中心飞射而出!快如闪电!撕裂空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一种皮肉焦煳的恶臭,如同地狱射出的夺命箭矢!
“小心!”苏清晏在塔顶失声惊呼!
沈砚全身汗毛倒竖,无垢之体的力量本能地催发到极致!但那红芒太快!太邪!它并非射向沈砚本人,而是“扑哧!”
一声闷响!
一张边缘焦黑卷曲、沾染着大片暗红血渍、仿佛刚从火中取出的人皮残页,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钉在了沈砚等人藏身院落前方的土坯院墙上!残页深深嵌入墙体,兀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
沈砚、霍斩蛟、刚刚缓过气来的温晚舟,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张人皮残页上!
残页上,几行墨迹淋漓的大字,在血月的微光下清晰得如同魔鬼的狞笑,墨汁甚至尚未干透,正顺着人皮的纹路缓缓蜿蜒滑落,如同流淌的污血:“沈砚,庚辰年七月初七子时正刻生。”
那是沈砚的生辰八字!
一字不差!
鼓声余波在死城中回荡,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点将台上,李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整座陇西城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百倍的死寂。那些麻木的行人早已不见踪影,仿佛被这最后的鼓声彻底抹去。只有高墙之上,无数人俑士兵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了沈砚等人藏身的院落方向!无声的死亡凝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小小的院落彻底淹没!
院墙之上,那张焦黑带血的人皮残页在夜风中微微抖动,沈砚的生辰八字如同泣血的诅咒,刺目惊心。
“他知道了…”温晚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他早就知道我们来了…”
霍斩蛟猛地拔出腰间沉重的战刀,刀锋在血月下反射出刺骨的寒光,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挡在温晚舟和沈砚身前,肌肉虬结偾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咆哮:“来啊!李烬杂碎!让你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来啊!爷爷等着砍个痛快!”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街道上如同潮水般开始无声聚拢、步步逼近的灰影,那些僵硬的人俑士兵在黑暗中汇成一片死亡的灰色浪潮,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整个院落,瞬间被令人窒息的杀机和腐臭彻底包围!
沈砚的指尖冰凉,心却如同被那张人皮残页上的焦痕狠狠烫了一下!生辰八字被如此邪异的方式钉在眼前,这绝非偶然!李烬!这个魔头,不仅知道他们潜入了陇西,更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这绝不是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血腥狩猎开始的信号!
他猛地抬头望向高耸的节度使府,那匍匐的巨兽仿佛在黑暗中睁开了猩红的眼睛。山河鼎碎片在怀中灼热得如同烙铁,碎片就在那府邸深处,就在这活人炼狱的核心!而李烬,正等着他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