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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长生咒破》

第10章《长生咒破》 (第1/2页)

天边最后一点残阳的余烬,终于被翻涌的铅灰色浓云彻底吞没。朔风卷过破败的城垣,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裹挟着焦糊、血腥和一种更深的、来自地底墓穴般的腐朽土腥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沈砚死死攥着苏清晏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纤细的骨头捏碎!他青衫的下摆被豁开的窗棂木刺勾破,在凛冽的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面绝望的残旗。
  
  “清晏!看着我!是我!沈砚!”
  
  他的声音嘶哑得劈了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带着灼人的恐慌,狠狠砸向眼前那张茫然的脸。
  
  苏清晏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雪白的衣袂拂过地上厚厚的陶土尘埃。她茫然地抬起眼,那双曾映照星河、灵动慧黠的眸子,此刻却像蒙了厚厚一层冰的深潭,空洞,死寂,倒映着沈砚焦灼扭曲的面容,却激不起一丝涟漪。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尖,仿佛在努力辨认一个极其复杂又全然陌生的符号,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了更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她下意识地,开始挣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那冰冷的、全然陌生的眼神,比陇西塞外的万年玄冰更冷,比李烬活人俑里爆出的污血箴言更刺骨!沈砚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他几乎要站立不住!
  
  “主公!”
  
  一声沉喝带着盔甲碰撞的铿锵声在身侧响起。一只包裹着冰冷铁鳞的大手稳稳托住了沈砚摇摇欲坠的胳膊,是霍斩蛟。他黑铁面甲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城楼下那片被诡异陶土粉尘笼罩的区域,以及粉尘中心那行悬浮的、依旧散发着浓重不祥气息的污血箴言!
  
  “陇西李烬,已得三鼎片!”
  
  字字如刀,剜在人心上。
  
  “人俑爆裂的粉尘有古怪!”霍斩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野兽在危机前特有的警觉,“气息……散了,但留下一点‘甜腻’的尾巴,像是引路的饵!裴狐那狐狸,怕是早溜了!”
  
  他鼻翼剧烈地翕动,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无形猎物的踪迹:“这地方不能待!苏姑娘的状态也……”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担忧的目光扫过苏清晏空洞的脸,意思再明白不过。
  
  沈砚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几乎要将心脏撕裂的剧痛和恐慌!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焦臭与血腥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却也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一种近乎死寂的沉凝压了下去!他松开苏清晏的手腕,指尖残留着她肌肤冰凉的触感,刺得他心头一抽。
  
  “走!”沈砚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决断,一个字,重逾千斤。
  
  霍斩蛟立刻低喝:“黑云卫!断后!护住主公和苏姑娘!撤!”
  
  仅存的几十名黑甲卫士,如同最精密的机括,瞬间收缩阵型,厚重的盾牌层层叠叠,将沈砚、苏清晏以及被两名亲兵架着的顾雪蓑牢牢护在中心。铁靴踏过瓦砾,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迅速撤离这片被诅咒的城楼……
  
  临时落脚的地方,是城中一处尚未完全坍塌的富户地窖。厚重的青石板隔绝了地面上大部分令人绝望的喧嚣:远处燃烧的噼啪声、伤者的哀嚎、妇孺的哭泣,如同模糊而压抑的背景噪音。
  
  地窖里点着几盏粗劣的油脂灯,昏黄的光线摇曳不定,将人影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更添几分鬼气森森。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血腥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潮湿霉腐气。
  
  沈砚靠坐在冰冷的石壁边,青衫上沾满了尘土和暗褐色的血渍。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白的丝帕,那是苏清晏的东西,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清冷气息。可此刻,帕子的主人就蜷缩在离他不到三步远的角落里。
  
  苏清晏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雪白的衣裙在昏暗中像一片即将融化的薄冰。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和几缕散乱的乌发。自打被强行带离城楼,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得如同石雕。偶尔,她会微微抬起头,那双曾经璀璨如星辰的眸子,茫然地扫过地窖里晃动的人影,扫过霍斩蛟冰冷的黑甲,扫过沈砚沾满血污的青衫……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空茫茫的白雾。仿佛她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都在城楼上那惊天动地的一瞥中,被无形的巨手彻底抹去,只留下一个精致而冰冷的躯壳。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角落里突然响起一声暴躁的低吼,打破了地窖里死水般的沉寂。
  
  是赫兰·银灯。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母狼,猛地站起身,银饰在昏暗中叮当作响。她大步冲到苏清晏面前,挡住了她茫然投向沈砚的视线,一双草原儿女特有的、野性明亮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毫不客气地瞪着苏清晏!
  
  “都是你!要不是你乱动什么星象!沈砚怎么会……”
  
  银灯的声音带着哽咽,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愤怒和委屈堵在喉咙里,她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向沈砚,胸口剧烈起伏!
  
  “还有你!沈砚!她都不认识你了!你还攥着她的破帕子做什么!没出息!”
  
  银铃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地窖里显得格外刺耳!
  
  “银灯!不得对主公和苏姑娘无礼!”
  
  霍斩蛟沉声喝止,眉头紧锁,他正蹲在另一侧,小心地查看着顾雪蓑的状况。
  
  顾雪蓑的状态,比苏清晏更令人心头发沉。
  
  他身下只垫了一层薄薄的干草,那件标志性的灰旧道袍此刻更像是裹尸布,衬得他露出的手腕和脖颈皮肤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间隔长得令人窒息。更诡异的是,他裸露的颈侧皮肤下,似乎有极其黯淡、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纹路在极其缓慢地蠕动,如同被封印在皮肉下的活物,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与不祥的气息。
  
  这就是他背负的长生诅咒?在经历城楼上那场惊天动地的气运冲击和谢无咎化身的威压后,这诅咒如同被彻底唤醒的毒蛇,开始疯狂反噬它的宿主!
  
  霍斩蛟伸出带着厚茧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探向顾雪蓑颈侧的脉搏。指尖传来的跳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且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那些皮下暗金纹路一次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搐。
  
  “脉象……悬若游丝,”霍斩蛟的声音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抬头看向沈砚,面甲下的眼神充满了忧虑,“气息更弱了,比在城楼上时还要糟!那些鬼画符……好像在吸他的命!”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攥着丝帕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强迫自己移开胶着在苏清晏身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撑着冰冷的石壁站起身。腿脚因为长时间的蜷坐而有些麻木,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几步走到顾雪蓑身边,蹲下身。
  
  昏黄的灯光下,顾雪蓑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睡意的少年脸庞,此刻只剩下灰败的死气。沈砚的目光死死锁住他颈侧那蠕动的暗金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夹杂着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这纹路……这气息……
  
  他猛地抬手,伸向自己怀中!指尖触碰到一片温润中透着亘古苍凉的硬物——那片由苏清晏交托、承载着山河鼎碎片力量的古老印玺!
  
  就在他指尖碰触到印玺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直透神魂的震鸣,毫无征兆地从他怀中爆发!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鼎,被某种同源的气息骤然惊醒!
  
  沈砚怀中温润的印玺,突然变得滚烫!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而苍茫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被强行唤醒,猛地从印玺深处爆发出来!这气息无形无质,却沉重得如同实质的山岳,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地窖!
  
  “呃!”
  
  霍斩蛟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苍茫威压冲得连退两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黑甲与青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缩在角落的苏清晏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茫然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痛楚光芒,随即又迅速湮灭在更深的空洞里,只是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什么东西!”
  
  赫兰·银灯更是惊呼出声,她感觉像有一头无形的洪荒巨兽对着她咆哮了一声,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让她瞬间炸毛,下意识地弓起了背脊,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弯刀柄上,银饰在剧烈的颤抖中叮当乱响,如同受惊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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