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朱雀楼局》(下) (第2/2页)
无数只黑鸭,密密麻麻,犹如翻滚的死亡阴云!它们发出刺耳、聒噪的“呱呱”尖啸,疯狂地、贪婪地用尖锐、漆黑的鸟喙,啄食着从鼎口不断逸散出的、代表着九州山河气运的九色流光!
每啄食一口,鼎身上的光华就黯淡一分,缠绕其上的污秽锁链就勒紧一分!大地在鼎身的哀鸣中,剧烈震颤!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如同狰狞的刀疤,在焦黑的土地上,疯狂蔓延!绝望的哀嚎声,仿佛从九幽地底传来,响彻整个幻境!
“不……!”
沈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山河鼎!那是维系这方天地的根基!那是苏清晏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存在!此刻竟在被如此亵渎、吞噬!他目眦欲裂,神魂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悲愤和守护的意志,轰然爆发,试图挣脱这恐怖的幻境束缚!
“好看吗?”容嫣那病态的满足感溢于言表,她嗲声嗲气的娇媚声音,挑逗着钻入沈砚的耳洞,“这就是未来!谢师……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为你们这些蝼蚁描绘的终焉图景!山河倾覆,气运归鸦!沈砚,你的挣扎,你的守护,在谢师眼中,不过是这鼎中逸散出的、一缕微不足道的气运,迟早要被这鸦群……啄食殆尽!就像这样!”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琴音陡然拔高,化作一道撕裂神魂的尖啸!幻境中,一只体型最为庞大、眼神最为冰冷的黑鸦头领,猛地俯冲而下,尖锐的鸟喙闪烁着不祥的黑芒,目标直指沈砚的眉心!它要啄食的,是他沈砚的气运!是他的神魂!
生死关头!沈砚体内的无垢之血,如同熔岩般彻底沸腾!望气之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银白光芒!他怒吼着,双手本能地狠狠拍向身前的赌桌!
“给我……破!”
“轰隆!”
仿佛九天惊雷,在朱雀楼顶炸响!
并非物理的巨响,而是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精神层面的恐怖崩塌!沈砚双掌拍下的那一瞬间,体内那源于人皇遗脉、被无垢之体催发到极致的守护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炸裂般洪荒爆发!
整个由容嫣琴音构筑的恐怖幻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琉璃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俯冲而至的巨大黑鸦,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啸,身形在刺目的银白光芒中,剧烈扭曲、溃散!缠绕山河鼎的污秽锁链,一寸有一寸地崩断!焦黑龟裂的大地景象,如同退潮般飞速消逝!
“噗!”
容嫣如遭重锤猛击,身体剧震!脸上那张狰狞的罗刹面具,“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她猛地捂住胸口,指缝间有猩红的血丝渗出,妖异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的琴……她的乱国魔音,竟被硬生生破开了!
与此同时,沈砚拍向赌桌的双掌前方,那片混乱飞舞的万千幻影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无比坚韧的柔和白光,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始终不灭的灯塔!在望气之瞳的锁定下,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它散发出的气息,带着苏清晏特有的清冷与温暖交织的印记,独一无二!
就是它!
沈砚的意念如同离弦之箭,在幻境崩塌的一霎那间,在裴狐因容嫣受创而气息出现一丝迟滞的一瞬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那片真正的、属于苏清晏的无垢魂光记忆碎片!他的精神力量,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果断地抓了过去!
“不!”
裴狐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吼!他再也无法维持那优雅的假面!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抓向赌桌中央,试图阻止沈砚!
晚了!
在沈砚的意念即将触碰到那片纯净白光的千分之一的时候!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爆裂声,骤然地响起!
并非来自赌桌,也并非来自容嫣!
声音的源头,赫然是沈砚对面,那张坐着“空壳沈砚”的黑玉高背椅!
椅子上,那个与沈砚一模一样的“空壳”,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张完美复刻的脸上,嘴角那丝嘲讽的弧度骤然凝固、扩大,变成一个极其诡异、极其惊悚的狞笑!紧接着,在沈砚、裴狐、容嫣三双惊骇目光的注视下,那个“空壳”的整个头颅,如同一个被内部压力撑爆的熟透的西瓜,轰然炸裂!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骨骼碎裂!头颅爆开的一瞬间,没有喷溅出任何实质的东西,只有无数片……薄如蝉翼、苍白得毫无血色、边缘还带着诡异粘液的……人皮碎片!
如同无数只惨白的蝴蝶,在青色幽光和混乱的气流中,猛地炸开,随后纷飞!
整个赌局空间,被这突如其来、诡异到极点的头颅爆裂,彻底搅乱!
沈砚抓向记忆碎片的精神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混乱气流猛地一冲,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偏差;裴狐抓向赌桌中央的手,也因为这惊变而迟滞了一瞬!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被这惊悚的一幕,震慑的混乱时刻!
一片从爆裂头颅中飞出的、最大的、边缘还带着温热粘液的惨白人皮碎片,在混乱的气流中打着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操控着,飘飘荡荡,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沈砚因惊骇而微微张开的手掌之上!
冰冷!滑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刚从活人脸上剥下来的触感!
沈砚如同被毒蛇咬中,下意识地要将这恶心的东西甩开!然而,就在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皮碎片内侧的当口,他的动作,他急促的呼吸,他狂跳的心脏……他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张惨白的人皮碎片的内侧,沾着粘液的地方,清晰地烙印着……一道极其熟悉的、斜斜划过左眉骨的陈旧疤痕!
那道疤……那道疤……
沈砚的瞳孔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顿时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瞬彻底冰凉!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极致惊骇、荒谬、以及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的冰冷洪流,一下子淹没了他!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球,死死盯向对面那具无头的“空壳”躯体,又猛地转向因惊变而气息剧烈波动的裴狐!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子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这……这张脸……你从哪里……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