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凡尘劫 第二十一章 杀机 (第2/2页)
“滚开!”秋长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身体猛地向木筏一侧翻滚!他右手下意识地抓向刚才因剧震而掉落在脚边的、那架从混混手中夺来的弩弓!冰冷的触感入手,弩弦紧绷!来不及瞄准,也根本不会瞄准!他完全是凭着对死亡威胁的本能感知,朝着那矮个子窜来的方向,狠狠扣动了扳机!
“嗖!”
一支普通的弩箭离弦激射!没有淬毒,但去势极快!
那矮个子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小子还能反击,更没料到这一箭如此刁钻!他正全力前冲,身体腾空,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弩箭瞬间已至面门!他怪叫一声,强行在半空中拧身闪避!
“噗嗤!”
弩箭狠狠钉入他的左肩胛骨!强大的冲击力带得他身体猛地一歪,噗通一声栽倒在冰冷的浅水中,溅起大片水花!惨叫声被汹涌的河水声淹没。
几乎在秋长歌扣动扳机的同一刹那,楚山河动了。面对壮汉那势大力沉、直劈头颅的厚背砍刀,他没有闪避,甚至没有去看那刀锋。他握着长木的右手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外一拨,动作幅度极小,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妙轨迹。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长木粗糙的尖端,竟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厚背砍刀力道最薄弱、也是变化最僵硬的刀镡与刀身连接处!那壮汉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阴柔巨力顺着刀柄狂涌而来,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上!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那柄沉重的砍刀竟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呼啸着砸向旁边的乱石滩,发出哐当巨响!
壮汉庞大的身躯也被这股巨力带得踉跄倒退,脚下湿滑的鹅卵石让他根本无法稳住身形,噗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冰冷的河水里,狼狈不堪。
而就在楚山河拨开砍刀的瞬间,那高瘦汉子眼中厉色爆闪!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对方出手格挡壮汉,身形必然有刹那的迟滞!他手中的短弩早已蓄势待发!
“咻!”幽绿的毒矢如同索命的毒蛇,撕裂空气,直射楚山河因格挡而微微侧露的肋下空门!时机、角度,刁钻狠毒到了极点!
楚山河似乎早已料到。他甚至没有回头,那刚刚拨开砍刀的长木,如同拥有生命般顺势向下一沉,木尾如同毒蝎摆尾,带着一股柔韧的弹抖之力,精准无比地向上斜撩!
“啪!”
又是一声脆响!那支致命的毒矢,竟被长木尾端硬生生抽得改变了方向,斜斜地飞向高空,最终无力地坠入远处汹涌的河心,消失不见。
兔起鹘落之间,三面攻势,尽数瓦解!一人落水,一人肩胛中箭扑倒,一人兵刃脱手!高瘦汉子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这青皮剑客…到底是什么怪物?!
木筏在楚山河长木的支撑下,终于稳稳地撞上了布满鹅卵石的浅滩。筏身剧烈一震,停了下来。
楚山河缓缓抽出插入河底淤泥的长木,浑浊的河水顺着木身流淌。他踏上冰冷的浅滩,湿透的青灰布袍下摆紧贴着腿,猎猎河风也吹不动他分毫。他深潭般的目光扫过挣扎着从水中爬起的壮汉,扫过捂着肩膀在浅水中痛苦翻滚的矮个,最后,定格在那脸色煞白、步步后退的高瘦汉子身上。
“你…你究竟是谁?!”高瘦汉子声音发颤,捏着那枚血牙的手抖得厉害,兽牙上的暗红幽光剧烈地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他最大的依仗,在这剑客面前竟如同儿戏!
楚山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高瘦汉子手中的兽牙上,停留了一瞬。那枚兽牙…与之前瘦高个哨探传递情报所用的,形制几乎一样。是更高级的信物?还是追踪的关键?
“留活口。”楚山河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话是对挣扎着从木筏上爬下来的秋长歌说的。他看也没看那壮汉和矮个,目光只锁定了那枚兽牙和握着它的高瘦汉子。
秋长歌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裤腿,寒意刺骨。左肩的剧痛、虎口的崩裂、业火幻嗅的折磨,以及方才强行激发的那点力气,几乎将他掏空。他扶着湿滑的木筏边缘,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恶臭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听到楚山河的话,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步步后退、满脸恐惧的高瘦汉子。劫书带来的灼痛感依旧清晰,提醒着他对方身上浓烈的幽冥宗气息。活口?要问出什么?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充满暴戾气息的狼嚎,如同回应般,陡然从对岸那片铅灰色天空笼罩下的、连绵起伏的灰黑色原始森林深处传来!那嚎叫声穿云裂石,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凶残,瞬间压过了奔腾的河水声!
高瘦汉子闻声,蜡黄的脸上竟陡然涌起一股病态的狂喜和狠戾!他猛地后退一步,不再看楚山河,而是死死盯着秋长歌,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厉声嘶吼道:“小子!你跑不了!疤爷的‘血牙追魂’已动,这北麓荒原,就是你的埋骨地!我在下面等着你!”话音未落,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竟猛地将手中那枚散发着暗红幽光的兽牙,狠狠塞进了自己嘴里!
“咯嘣!”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鲜血瞬间从他嘴角涌出!
楚山河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电射般前冲!
但已然迟了!
那高瘦汉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栽倒,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熄灭,只剩下凝固的疯狂和怨毒。他手中的短弩哐当一声掉落在鹅卵石上。而那枚染血的兽牙,随着他的倒下,滚落在冰冷的浅水里,表面的暗红幽光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几乎在兽牙幽光熄灭的同时,秋长歌怀中的劫书残片,那股强烈的灼痛感如同退潮般骤然减轻了大半!然而,那股血腥焦糊的业火幻嗅,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如同烙印般深深根植在他的感知里,每一次呼吸都清晰无比。
楚山河在高瘦汉子的尸体旁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枚沉在浅水中的染血兽牙,又投向对岸那片死寂的森林深处。方才那声充满暴戾的狼嚎,仿佛从未出现过,森林依旧笼罩在铅灰色的死寂之下。只有凛冽的寒风,卷过裸露的岩石和奔腾的河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缓缓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无奇的模样,仿佛眼前的自戕与远处的狼嚎,都不过是荒野中寻常的一幕。
“搜身,取可用之物。”他转过身,声音被寒风吹散,清晰地钉入秋长歌耳中,“此地血腥,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