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七章 大明裱糊匠 (第2/2页)
“元翁,内阁什么态度?”刘缨问道。
“……”李东阳就很尴尬了,内阁光顾着掐去了,有个屁的态度?
便轻叹一声道:“你们是知道的,我向来反对蛮干,也因此饱受诟病。但我还是那个态度——虚名与实祸,我宁肯弃虚名而避实祸,但我避的不是自己的祸,而是为了让大明的江山社稷、百官百姓免遭横祸。”
放在从前,二刘对他这话是要嗤之以鼻的,但眼下他们已经因首辅而避祸了,自然只能默默点头。
“所以老夫个人的想法,是尽力化解掉这个案子,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重复去年的惨状了。”李东阳又叹了口气道:
“至于苏录那孩子,实不相瞒,他与老夫关系匪浅,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他的老师是我的门生,所以他是我的徒孙啊……”
“确实。”二刘点点头,王守仁是弘治十二年进士,那一科的主考正是李东阳。
而且李东阳还是看着王守仁长大的,从小便许他为状元之才,只可惜那年赶上了科场舞弊案,为了避嫌才把他低低的取了。
怀着这份愧疚之心,师徒俩的关系自然非同寻常。不然李东阳当初也不会豁出脸去跟刘瑾求情,保下了这个弟子。
所以苏录出事后,王守仁才会在第一时间向李东阳求救。
而且李东阳还没跟二刘说他和庞山长的关系,那老头可是威胁要公开他的‘私聊记录’,让他务必救下苏录。
“他既是我的晚辈,我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待他押解到京,我自会见机行事,设法周全他,你们放心便是。”李东阳加重语气道:
“还有那帮人,我也会跟他们交涉的,断不至于连个徒孙都保不住。”
“那就好……”二刘便放了心,人家自己的徒孙肯定尽心。
“只是这案子已经闹起来了,想要善了也没那么容易。”李东阳话锋一转,面露忧色道:
“关乎刘公公的权威,他是不会轻易松口的。要是那帮人闹得太厉害,事态很可能还会升级。唉,总之我先全力两头劝解,争取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元翁不容易啊。”刘缨感叹一声。
“是啊。”刘丙也点头道:“调和阴阳太难了,何况两方还是水火不容。”
“我就是磨道里的驴——两头受罪。”李东阳苦笑一声,但心中还是宽慰的,至少又有两个人理解自己了。
“来来,继续涮肉啊……”他便招呼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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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火锅吃完,三人回前厅吃茶,气氛也更融洽了。
李东阳对二刘道:“你们既已平安无事,下一步还是要承担重任的。”
“铁柯兄,”他先看看刘缨,“我借机为家乡父老谋份福祉……请你出任湖广巡抚。”
刘瑾的新政只是撤销了十一个巡抚,一些至关紧要的位置,还是保留巡抚。
“文焕贤弟,”李东阳又对刘丙道:“你升任福建右布政使如何?二位没有意见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吏部办理官凭了。”
这对二刘来说自然都是很好的安排,还能逃开朝中的漩涡。
两人却迟疑一下,刘缨问道:“姓焦的一直拖着不肯任命,就是想等我们行贿。这下怎么痛快给了位子?”
“代价是什么?”刘丙轻声道,这事儿必须得问清楚。
“……”李东阳沉吟片刻,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会元’二字。
两人即刻了然,登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抡才大典乃国家根本,岂容玷污?”刘丙皱眉道:“这般境况,下官实在不想干下去了。”
“是啊,会元虽不如状元,却也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荣誉,怎么能拿来交换呢?”刘缨也无法接受。
“这其实是让焦芳居中说和的条件,二位的官位不过是他没有救出萧提学所做的补偿。”却听李东阳幽幽道。
“呃……”两人看着桌上渐渐消失的字迹,相顾无言。
比吃出一只苍蝇更恶心的,是吃出来半只……
“二位都是封疆一方的省部大员,不应该像那些年轻的清流,只爱惜自己的羽毛。”却听李东阳正色劝道:
“国家越是动荡不安,我辈就越该挺身而出,尽力补救。如今朝中越来越多人投靠刘瑾,如果你们二位弃官不做,那湖广福建两省也将落入阉党手中,千万百姓就要遭殃了。”
“……”两人闻言垂首不语。
“实不相瞒,在阉党盘剥之下,各省都有不稳的迹象,一旦遇上水旱蝗灾,必然会酿成大乱。”李东阳加重语气道:
“你们二位去上任,就有两省百姓受到庇护,免遭阉祸。我也可以放心把精力集中在其它省份,尽量消弭祸端,让百姓少遭些苦难……”
说罢他起身深深一揖道:“拜托了!”
“唉……”两人赶忙还礼,叹息道:“元翁都这样说了,我二人也只好从命了。”
“为了江山百姓,咱们都勉为其难吧。”李东阳动情道。
“遵命。”两位刘大人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