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7、陈光阳真是个全才! (第1/2页)
“师父师父!咱家有人找你!”
李铮的声音穿透豆腐坊弥漫的卤香和熏烟味儿,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急切。
陈光阳捏着二埋汰刚熏出来、颜色还有点发乌的豆腐条,正皱着眉指点:“火大了!瞅瞅这色儿,熏糊了边,味儿发苦!烟太急,味儿就呛,进不去!得稳!跟熬鹰似的,急不得!”
听见李铮喊,他头也没回,顺手把那根熏过了头的豆腐条塞进旁边眼巴巴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的三狗子嘴里。
“你俩接着整!按我刚才说的,火候、香料,差一点都不行!多练几锅,摸准了‘魂儿’!铮子,谁啊?”
“县里的夏书记!还有…还有俩生人,带着个黑匣子,像…像照相机,又不大一样!”
李铮跑得小脸红扑扑,比划着。
夏红军?还带着人?
黑匣子…摄像机?!
陈光阳心里咯噔一下。
这年头,摄像机可是比吉普车还稀罕的金贵玩意儿!
县里宣传口的?
“行,知道了。”
陈光阳脸上没啥大变化,拍了拍手上的灰,对还在跟火候和香料较劲的二埋汰、三狗子叮嘱道,“你俩继续琢磨,别心疼料,弄坏了当喂猪!把这点‘剩货’整明白了,过年你俩烟钱、大果子新褂子钱都从这儿出!我回去瞅瞅。”
“哎!哥你去忙!这儿交给俺俩!”
二埋汰赶紧应声,捅了捅还在嚼苦豆腐条、龇牙咧嘴的三狗子。
“光阳净忙大事儿…”三狗子含糊地嘟囔一句,赶紧又往灶坑里扒拉掉几块烧过头的炭。
陈光阳跟着李铮,顶着还没停歇的白毛风,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
心里头飞快盘算:夏红军亲自带着记者上门?还扛着摄像机?这阵仗不小!
是硫磺皂厂?蔬菜大棚?
还是…他猛地想起刚撂在二埋汰家的那堆泳装挂历和财神爷,心里有点打鼓,可转念一想,夏红军不至于为这点事。
刚拐进自家院门,就听见屋里传出夏红军那洪亮带笑的嗓门,还有媳妇沈知霜温婉的应答声。
院里停着那辆熟悉的吉普,车旁还戳着两个穿着厚实蓝布棉猴、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
一个看着三十出头,脸皮白净,梳着分头,透着股书卷气,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矜持。
另一个年轻些,二十多岁,正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一个蒙着深蓝布套子的方匣子,那肯定就是摄像机了。
“光阳!可算回来了!”夏红军听见动静,掀开厚厚的棉门帘探出身,脸上笑容热乎,带着风雪天里赶路的红润。
“赶紧的,屋里暖和!给你介绍两位同志,红星日报的,郑记者,小王同志!”他侧身让开门口。
陈光阳掸了掸棉袄上的雪末子,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夏书记!这大风雪天的,您咋亲自跑来了?快请进请进!
”他目光扫过两位记者,点头致意,“郑记者,王同志,辛苦辛苦!进屋喝口热水!”
屋里烧得暖烘烘,大炕烧得烫屁股。
沈知霜已经给几位客人倒了热水,三小只好奇地扒着里屋门框,偷偷打量着那蒙着布的神秘黑匣子。
夏红军搓着手,哈着白气:“不辛苦!你这靠山屯的能人,给咱们县里争了大光,省报的同志点名要采访你!
这可是宣传咱们东风县农村新气象的大好机会!”
他语气里透着由衷的高兴和与有荣焉。
郑记者扶了扶眼镜,脸上也挤出职业化的笑容,但眼神在陈光阳那身半旧棉袄、沾着泥点子的棉裤和冻得通红的粗糙大手上一扫,那点矜持又浮了上来。
他没急着寒暄,反而转向旁边年轻的小王:“小王,先把机器准备一下,检查检查,这天气冷,精密设备容易出问题。”
然后才转向陈光阳,语气带着点例行公事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
“陈光阳同志是吧?你好。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采访一下你带领靠山屯脱贫致富的先进事迹。
题材很重要,要上省报的。你看这样好不好?”
他顿了顿,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和钢笔,“我们呢,先跟你聊聊,了解下基本情况和你的一些想法。
你呢,也稍微准备一下,组织组织语言,想想怎么说更…嗯,更条理清晰,更突出亮点。等会儿正式拍摄的时候。
咱们争取一遍过,省得反复折腾机器,这机器娇贵,天冷也怕冻。”
这话听着客气,里头的味儿陈光阳品得门儿清。
这是嫌他一个乡下泥腿子,怕他对着镜头磕磕巴巴、词不达意,丢人现眼,还怕冻坏了他们金贵的机器!
夏红军脸上的笑容也淡了点,微微皱了下眉,但没立刻说话,看向陈光阳。
沈知霜在一旁,脸上温婉的笑也微微僵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在围裙上擦了擦。
陈光阳心里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噌”就上来了。
看不起谁呢?
老子前世在电视购物里吆喝保健品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脸上笑容没变,反而更灿烂了些,露出一口白牙,直接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顺手把旁边探头探脑的二虎按回里屋:
“准备?郑记者,咱庄稼汉说话办事,讲究个实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肚子里有啥,嘴里就倒啥,不用打草稿,那叫糊弄人!
您有啥想问的,尽管问!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实诚,对着老天爷也敢拍胸脯子!”
郑记者被他这直不楞登的话顶得一噎,脸上那点职业笑容差点挂不住。
旁边的小王抱着摄像机,有点无措地看着自己领导。
夏红军眼里倒是闪过一丝笑意。
“咳,”郑记者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体面,“陈光阳同志,这个…采访不是拉家常,是要见报的,面向全省读者。
镜头前面,表达还是需要…需要一定的条理性和概括能力。
这也是对读者负责嘛。”
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暗示陈光阳最好按他给的框框来。
陈光阳“嘿”地乐了,大手一挥:“条理性?概括?行啊!郑记者,你看这么概括中不中?”
他腰板一挺,眼神扫过郑记者和小王怀里的机器,声音洪亮,带着靠山屯山风般的利落劲儿:
“靠山屯,过去是啥?穷山沟!地少石头多,出门就爬坡,吃粮靠返销,花钱靠贷款,大姑娘都想往外跑!
为啥穷?光靠土里刨食,没出路!现在靠啥?靠政策好!靠人肯干!靠动脑筋!”
他掰着手指头,语速不快,但字字落地有声:
“第一,咱不跟老天爷死磕那点苞米高粱!山野菜,老天爷白给的宝贝,城里人稀罕,咱就组织起来,采!卖!成了‘四季青’牌,进了供销社,换回真金白银!”
“第二,冬天咋办?咱给它盖‘热炕头’!蔬菜大棚!外面冰天雪地,里面绿油油,黄瓜、西红柿、水萝卜!
新鲜菜,过年都不缺!这是技术,更是胆量!”
“第三,光卖原料不行,得变!硫磺皂厂,用咱们的猪油、烧碱,做出肥皂洗衣粉,解决老百姓洗衣难题!这叫啥?深加工!附加值!”
“第四,光自己富不算富,带动大伙儿!屯里壮劳力有活儿干,妇女能进厂,老人能看堆儿,娃娃有学上!分红多了,腰包鼓了,腰杆子就硬!”
他一口气说完,屋里静悄悄的。
沈知霜看着自己男人,眼睛亮晶晶的。
夏红军脸上的笑容彻底舒展开,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郑记者和小王都愣住了。这…这哪是一个需要“准备稿子”的农民?
这思路之清晰,重点之突出,语言之精炼,简直比他们报社一些老记者做总结还溜!尤其是那几个“为啥穷”、“靠啥富”的排比和“深加工”、“附加值”这些词儿,用得又准又接地气!
陈光阳没停,目光炯炯地看着郑记者:“条理性够不?郑记者?要不,咱这就开始?
对着您那金贵匣子说?我看小王同志抱着也怪沉的。这天儿冷,咱别冻着机器,也别冻着人。早整完早利索!”
他特意在“金贵匣子”上加了点音。
郑记者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白净的脸皮微微发红,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