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勾栏 (第2/2页)
应伯爵道:“你附耳朵来,我对你说:大官人新近请了花二哥的相好──后巷的吴银儿了,不要你家桂姐哩!”
虔婆笑道:“我不信,俺桂姐今日不是夸口,比吴银儿还是比得过的。我家与姐夫是快刀割不断的亲戚。姐夫是何等人儿?他眼里见得多,随便看看,金子也能估出个成色来!”
说完,出去准备酒菜去了。
少顷,李桂姐出来,居家服,头上挽着一头南方妇女常用的发髻,金缕丝钗,翠梅花钿儿,珠子箍儿,金笼坠子,上穿白绫对襟袄儿,下着红罗裙子,打扮的粉妆玉琢,往下道了万福,与桂卿一边一个打横坐下陪酒。
须臾,下人泡出茶来,桂卿、桂姐给每个人递了一盏,陪着吃茶聊天。
小厮保儿过来打抹桌子,才要收拾摆放酒菜,忽见帘子外探头舒脑,有几个破衣烂衫者──谓之混混、架儿,进来跪下,手里拿着三四袋瓜子儿,道:“过节好,孝顺大老爷。”
西门庆只认识里头一个叫于春儿的,问:“你们哪几个在这里?”
于春道:“还有段绵纱、青聂越,在外边伺候。”
段绵纱进来,看见应伯爵在里,说道:“应爷也在这里。”连忙磕了头。
西门庆吩咐小厮收了他的瓜子儿,打开包儿,抽一沓一万块的扔在地下。
于春儿接了,和众人趴在地下磕了个头,说道:“谢大官人赏赐。”然后往外飞跑。有一首《朝天子》描述混混、架儿的行藏:
这家子打和,那家子撮合。他的本分少,虚头大,一些儿不巧又腾挪,绕院里都踅摸。
席面上帮闲,把牙儿闲嗑。闹一会儿才散伙,赚钱又不多。瞎厮缠怎么?他在虎口里求唾沫。
西门庆打发架儿出门,安排酒上来吃。
桂姐满泛金杯,双垂红袖,肴烹异品,果献时新,倚翠偎红,花浓酒艳。
酒过两巡,桂卿、桂姐一个弹筝,一个琵琶,两个弹着唱了一套《霁景融和》。
正唱在热闹处,见三个穿青衣黄板鞭者──谓之球员,手里捧着一只烧鹅,提着两瓶老酒,大过节的来孝顺大官人,向前打了半跪。
西门庆平日就认的,一个叫白秃子,一个叫小张闲,一个是罗回子,就说道:“你们且外边等会儿,等俺们吃过酒,踢一场。”
于是向桌子上捡了四盘饭菜、一大壶酒、一碟点心,打发众球员吃了,整理足球准备着。
西门庆吃了一会儿酒,出来外面院子里,先踢了一脚。接着叫桂姐上来,与两个球员踢球。
一个头球,一个钟摆过人,勾踢拐打之间,无不假意喝彩奉承。桂姐儿动作就有些不到位的地方,球员们也都快速含糊带过去了。
反来向西门庆面前讨赏钱,说:“桂姐的足球水平,就数一数二的,比二条巷的董官女儿强数十倍。”
当下桂姐踢了两场下来,使的尘生眉畔,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腰肢困乏。
从袖中取出春扇儿扇风,与西门庆携手,在边上看桂卿与谢希大、张小闲等人踢球。
白秃子、罗回子在旁空拉架势,虚撮脚儿等漏,往来捡球。
亦有《朝天子》一词,单表这踢球的始末:
在家中也闲,到处乱窜,活计全不干,足球儿不离在身边,每日街头站。
穷的又不趋,富贵他偏羡。
从早只到晚,不得一饱餐。赚不得大钱,他老婆常被人包占。
西门庆正看着众人在院内打牌、踢球,饮酒,只见玳安骑马来接,悄悄附耳低言道:“大娘、二娘回家去了。花二娘叫小的请大官人早些过去哩!”
这西门庆听了,暗暗叫玳安:“把马拴在后门,等着我。”
于是酒也不吃,拉桂姐到房中,只坐了一会儿,就出来借口净手,于后门上马,一溜烟跑了。
应伯爵派保儿去拉扯,西门庆只说:“我家里有事。”哪里肯回来!叫玳安儿拿了一万五的红包打发三个球员。
李家妈妈恐怕他又到后巷吴银儿家去,支使丫鬟直跟到勾栏院门口,看他真走了方回。
应伯爵等众人,还吃到二更才散。正是: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笑骂由他笑骂,我欢娱我且欢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