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霓虹噬心债 (第2/2页)
伊苏安的哭声从巷尾追来,被马蹄声切碎成零星的音节。
尚帕恩的脊背抵住车厢铁板,手腕勒痕渗出细密血珠——那血珠滚落时,他恍惚看见母亲的白发缠住典当行的天平,父亲的烟斗残骸在契约灰烬里拼出贝仑钱币。
母亲攥着偃甲云雀的残翅,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捏碎的不是机械,而是他颅内最后一簇赌徒的火苗。
地下钱庄的虚数在视网膜上跳荡,他嘶吼的尾音被风绞碎。
……
祖母的雕花木匣在夜光下泛着檀香,尚帕恩的指尖掠过丝绒内衬时,十五万贝仑的字据正在袖口发烫。
“婚礼需要置办礼服……”谎言从喉管滑出,祖母布满褶皱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体温像一捧即将熄灭的炉灰。
马车铜铃在典当行门口碎成哑音。
他盯着车辕上剥落的金漆——那曾是十六岁生辰时父亲赠予的荣耀,如今化作赌池边的一粒星砂。
车夫的最后一眼似刀刃剜过后颈,而他的瞳孔里只剩下娜塔莉传影水晶的残光,玫瑰刺青在虚空中妖娆绽开,根茎扎入祖母的珐琅手镯。
伊苏安的影子在巷口一闪而过。她发间的茉莉香被高利贷信使的腐肉味淹没,指节扣门声化作赌厅轮盘的嗡鸣。
当迦楼娜的长袍掠过街角时,尚帕恩正蜷缩在当铺暗室,熔化的学院奖章在坩埚里沸腾成金水——那液态的荣光流入星砂袋的刹那,他听见祖母的檀木匣在记忆深处迸裂。
……
母亲的眼眶裂成干涸的井,保险箱密码从她颤抖的唇间跌落时,尚帕恩的耳膜灌满赌坊霓虹的尖啸。
别墅地契在羊皮纸上蜷缩成灰,四千万贝仑的虚数在地下钱庄的血管里奔涌,每一枚金币的轨迹都指向娜塔莉锁骨下那朵伪装的玫瑰。
偃甲云雀的玻璃眼珠在掌心泛着死光,信号频段只剩沙沙的杂音。
他蜷在空荡的别墅天台,风掀起咒法袍的银纹,露出内衬缝线间密密麻麻的借据——那些纸片如蛾翅般簌簌颤动,犹如载他飞向赌厅鎏金穹顶的鸽子。
阿茂的吼声从楼梯井炸响:“她账户早注销了!”
跃下的瞬间,赌坊霓虹在他视网膜上炸成苍白的茧。而此刻迪瓦岛的艨艟船正切开夜色,甲板堆满贝仑币的金属光泽,与尚帕恩坠落的弧线形成残忍的镜像。
这一边,母亲的药瓶滚落台阶,白色药片碎在血泊边缘。
她踉跄着抓住父亲的手臂,指甲陷进他褪色的衣摆。
救护人员的琉璃提灯扫过地面,光束割裂处,尚帕恩的橘色卷发浸在暗红液体中,像一丛被暴雨打烂的锈火。
父亲的下颌绷成青石,烟斗残骸从掌心滑落,与珐琅手镯碎屑混在一起,在青砖缝里拼出半个被血污淹没的“悔”字。
另一边,贝仑金币的洪流淹没餐厅长桌,卢瑟·格林利的炖锅翻涌鳕鱼的腥甜。
烟火从露台窜入夜空,炸开的金屑落在众人瞳孔里,有人抓起一把金币塞进领口,金属光泽映出嘴角垂涎的口水。
卢瑟手中的铃铛摇响时,扩音海螺的波纹在宴厅穹顶震荡。
血髓晶吊坠在他胸前摇晃,折射出的红光扫过业绩榜头名——娜塔莉·黛拉缇。
“今晚要感谢两位功臣——”他的嗓音裹着海螺的嗡鸣,指尖划过金币堆,“第一位,我们的星光玫瑰,娜塔莉小姐!”
人群的欢呼如潮水翻涌。
娜塔莉的墨锦裙摆曳过金币,锁骨下的玫瑰刺青在霓虹中泛着漆光。
卢瑟的视线黏在她腰间的赌坊信符上,仿佛在清点四千万贝仑的每一枚齿痕。
“第二位——”卢瑟的烟管指向角落,“赌命轮盘的广告大师,宋子熙!”
众人的目光如蛛网缠来,宋子熙垂下眼睑,将破云弓的元解鳞片藏入袖口暗袋,脚步却稳稳踏上讲台。
卢瑟的胳膊重重压上他肩膀,腐肉香囊的气味钻入鼻腔:“看看这帮饿鬼!我们养活了他们,要怪赌棍贪,不是我们坏……”
他笑着挥袖扫落金币堆:“口袋里能装多少,自己装!”
人群化作鬣狗扑向钱山。
有人撕开衣襟兜住金币,有人用牙齿啃咬钱币边缘验证成色。
薛少陵被推搡得踉跄后退,赤骸香露的腐花香早被汗臭吞没,他徒劳地伸手去捞空中飞溅的金币,却被壮汉的肘击撞到柱边,最后只攥住一把空气;王昭林缩在长桌尽头,臭鱼鳞围裙沾满饭渣,筷子戳着咸鱼干往嘴里塞,自认碗里的糙米饭才是世上唯一的黄金。
宋子熙的掌心躺着一枚贝仑,冷光映出他瞳孔深处的暗礁。
王昭林嚼着鱼骨,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沧溟喑主的棺材本都敢刮,现在反倒装起清高?”金币的撞击声如暴雨倾盆,淹没了后半句嘲讽。
“有些钱……”他将那枚贝仑弹向空中,金属弧光割开喧闹,“沾了人血,就重得塞不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