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曙潮誓约 (第2/2页)
……
海浪在露台外碎成细雪,埃特嘉·海谣的别墅像一枚嵌在峭壁上的珠母贝。
三层小楼通体雪白,琉璃窗框镶着珊瑚纹铜饰,露台立柱雕刻着小岛与帆船,连门把手都是镀银的贝壳造型。
埃特嘉抚过玄关处褪色的全家福:“这套房子是父母留给我的嫁妆,他们曾是瓦伦港最大的珊瑚贸易商……可惜黑斑病爆发时没能撑到检疫令解除。”
餐桌上铺着浪花刺绣的桌布,银质烛台旁堆满海鲜:蒜蓉焗龙虾淋着棕色肉酱,扇贝肉裹在酥脆的紫苏叶里,海胆蒸蛋表面缀着鱼子酱,甚至有一条蓝鳍金枪鱼刺身拼成奥伦提亚地图的轮廓。
“感谢各位关照我家卡法尔,但愿浪天冒险团的伙伴比灯塔之光可靠——”埃特嘉为众人斟上冰镇葡萄汁,耳后贝壳纹身随笑意轻颤。
话音未落,宋子熙将航海契约推到刺身地图中央。
埃特嘉的笑容骤然凝固,她揪住桌布一角尖叫:“让他走?我后半辈子咋办?”迅速冲向沙发,额头轻飘飘地顶在软垫上,“不如让我撞死在这里!”
“老婆!沙发比棉花糖还软!”卡法尔冲过去扶住她的腰,语气像哄小孩,“你连撞墙都不敢,上个月被螃蟹夹了手指还哭了一小时。”
埃特嘉猛地抬头,发髻上珍珠簪子歪到耳后:“谁不敢?我、我只是怕血弄脏地毯!”她从沙发缝里抽出一截麻绳,踮起脚尖往水晶吊灯上甩,绳子刚勒住脖子便“咔嚓”断裂——绳芯塞满棉絮,活像条泡发的海带。
卡法尔扑过去抱住她的腰,语气浮夸如舞台剧:“亲爱的!这绳子比你织的围巾还松!”
邵嫣捡起断绳,指尖捻了捻棉絮:“弹性蛛丝缝接头,承重不超过三斤。”她掀开茶几上的雕花木盒,倒出一把彩虹糖果,“毒药套餐?这是跳跳糖配甘草片。”
“你们懂什么!”埃特嘉抓起糖果往嘴里塞,嚼得像是要咬碎自己的罪孽,“银雾女神号放行未检患者时,我传的求救信号……晚了整整六小时!”她猛扯桌布,“瓦伦港的疫情是从我指尖漏出去的……我该像维克多一样跳海赎罪!”
林瑶昔将簪子斜插回埃特嘉的发髻,铃铛随笑声叮当乱响:“一个把末日当曙光,一个把彩虹当绞索——你俩简直是永夜配极昼,绝了!”
海风掀起窗帘,夜光如十年前那个春日般倾泻在褪色的樱花瓣上——
樱花如粉雪簌簌坠落,卡法尔攥着辉烬造船厂的学徒工牌,仰头望向枝头,新浆果色的花瓣落在他肩头,海风裹着咸味掠过耳畔。
“春天,四月——”他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工装裤沾满油渍却笑得灿烂,“连空气都长着希望的触角!”
视线陡然往上——樱花树顶的横枝上晃荡着一条人影。
埃特嘉的橘发与花瓣绞成一团,麻绳勒住脖颈,脚尖离地半寸,活像一条被海浪拍上岸边的垂死鱼。
“小姐!不可以死!”卡法尔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她的脚踝猛力下拉。
埃特嘉“咚”地砸在他胸口,麻绳擦过脖颈留下红痕。
“你想谋杀吗?”她捂着脖子咳嗽,泪花在眼眶打转,“万一我真死了怎么办?”
卡法尔捡起工牌在她眼前晃:“其实你不想死吧!真想死的人会选涨潮时跳海,让鱼群啃得骨头都不剩!”
埃特嘉推开他冷笑:“你这种满脑子机油的打工人,懂什么少女失恋的绝望?不被需要的人……活着也是垃圾!”
“万物始于春!”卡法尔单手指向漫天樱花,仿佛在朗诵史诗,“海鸥破壳、珊瑚产卵、连赌场的骰子都比冬天转得欢——谁会在四月自杀?这是对春天的亵渎!”
“那我刚才在干什么?”埃特嘉抓起半截麻绳冷哼。
“你在做增高运动!”卡法尔夺过绳子甩上树杈,“我爹破产时天天在家吊脖子,说是能‘拔高财运’;我娘被天渊教忽悠,说上吊能‘连接天渊’结果一个瘸了腿,一个磕烂了额头!”
他忽然凑近埃特嘉的脸,鼻尖几乎贴上她的睫毛,“倒是你……比我矮半个头,确实该增高。”
埃特嘉脑门爆出三道黑线,后退半步:“够了……我要回家!”
“等等!”卡法尔从工装裤口袋摸出一枚贝仑币,郑重其事塞进她手心,“我许愿让你长高——天愿教首单免费!”
“谁要你的破钱!”埃特嘉将铜币砸向他,转身狂奔,“我是真心寻死啊混蛋!”
(旁白)本该错身而过的两个人,因一条漏棉花的绳子和一枚沾油渍的铜币,撞进了彼此生命的潮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