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赦魂湮灭 (第2/2页)
沈芳璃扶着树干起身,掌心按到凸起的树瘤。那东西突然抽搐,树皮裂开一道缝隙——是半张人脸,眼眶里塞满菌丝,嘴唇保持着尖叫的形状。她触电般缩回手,发现整片树林的树干都长满这样的肉瘤,有些已经和树皮融为一体,另一些还在缓慢蠕动。
千年来,已有无数葬剑山庄弟子,成为了森林的养料。
穿过第一个树洞时,她刻意绕开右侧岔路。可脚尖刚触到左侧的晨露,耳畔就响起神秘人的警告:“受限于惯性思维……”晨露突然倒流回叶片,藤蔓在她脚下重新编织路径。她终于明白,归魂之森的岔路不是选择,是永恒的宿命。
第二个树洞后,血腥味比视觉更先抵达。凝固的剑光悬在半空,钟碧陌的金发保持着飘散的姿态,十字架碎片定格在她咽喉处。吴茹忆的灰发染着冰霜,右臂被獍妖咬穿的伤口不再流血——因为血液凝结成红珊瑚,从断肢处蔓生出细小的根须。最恐怖的是她们的腰部以下,皮肤与树干融为一体,脊椎骨延伸成嶙峋的枝杈,脚趾化作盘根错节的菌丝网络。
白昼的光线像一把解剖刀,将昨夜惨剧的每个细节剖开展示。沈芳璃的胃袋绞成一团,庆幸獍妖只在夜晚出没,心想如果能让时间倒流,回到三位修女进入归魂之森前,悲剧就不会发生。
她转身冲向右侧岔路,枯枝划破裙裾,菌丝缠绕脚踝,每一步都像踏进粘稠的时光沼泽,她感觉自己在溶解,又在新生的痛楚中重组。
沈芳璃的脚尖在第七次触到腐叶时,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循环——而是绞刑架上的绳结正逐圈勒紧。每一次穿过树洞,吴茹忆的灰发便多凝一层冰霜,钟碧陌的十字架碎片更深一寸嵌入咽喉。菌丝从她们的瞳孔中喷涌,将尸体缝合成归魂之森的壁画。
为什么时间没有倒流?为什么她改变不了过去?
神秘人的笑声响彻整片森林:“你以为能逃脱时间牢笼?”
她凝聚灵力施展闪空步,却在第九个树洞前踉跄跪倒。指甲抠进树瘤中的人脸,菌丝顺着指缝钻入血管,视野骤然染上黑红。
脚下尸体成堆,双手染满鲜血。
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掌心所过之处,天鲲教徒的哀嚎凝成实体:有人捂着喷血的脖颈倒退,有人被贯穿肚子后仍在爬行,有人狂奔试图逃离。
不……这不是我……快住手!我不想杀人……
她如同黑发肉身中的傀儡,只能任凭自己摆布,在踩碎教使头颅时,听见某人在记忆深处轻笑:“我的爱人,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发梢最后一缕银白被黑雾吞没的刹那,楚俞珩背起满身血污的沈芳璃往郫山方向走去……
藤曼上的尖刺扎入手心,剧痛反而让她清醒。归魂之森的风开始流动,收缩的瞳孔感应到青铜罗盘上炸裂的铜铃,血色篆文化作的鬼面,正对着水盆中的自己狞笑。
七香阁的铜铃碎屑还在空中悬浮,瑰熏儿盯着溯时仪映出的画面,心绪焦躁道:“她们等不了!”她猛然转身,七重香雾在足下凝成冰莲,檐角残存的铜铃碎片应声震颤,“溯时仪显示的时空涡流正在坍缩,再拖下去连魂魄都要被碾碎!”
江刃飞抱臂倚在雕花柱旁,千羽剑穗无风自动,映得眉峰如刃:“葬剑山庄的烂摊子自然该由他们自己收拾。但既然有人把手伸到浪天冒险团头上——”他屈指弹了弹剑鞘,寒芒割裂空气,“我不介意把那只爪子剁下来下酒。”
“莽夫!”王昭林冷着脸从阴影中走出,“归魂之森的时空法则连天堑号都解析不透,你拿什么剁?”他刻意加重尾音,目光扫过江刃飞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当务之急是解析禁地核心,而不是举着剑往陷阱里跳。”
“够了!”
岑沁的桃木双剑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剑柄悬挂的治水图腾铜铃叮咚作响。她广袖翻飞时带起的梅香压住了七香阁残存的硝烟味,眸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二人:“江少侠的剑再利,也斩不断时空乱流;王公子的机关再巧,也算不尽人心诡谲。”
她指尖抚过剑穗上暗刻的云纹,忽然想起江茗海师叔在她年幼时的教诲——治水之要,在疏不在堵。
“我去求教师尊。”她转身走向琉璃回廊,暮色将桃木剑的影子拉得很长,檐角最后一片铜铃碎片应声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