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思想变革的前夜 (第1/2页)
欧阳修身体微微前倾,显示出浓厚的兴趣:“子厚,此言何解?莫非对老夫欲黜落‘太学体’另有看法?”
他以为这位来自陕西的中年学者,是要反驳他改革文风的主张。
在青松社众人里面,之所以张载能表现得如此特立独行,并非因为他三十八岁的年龄,而是因为张载过去的履历。
庆历年间,身在陕西的张载就曾向当时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主持西北防务的范仲淹上书《边议九条》,范仲淹亲自召见了张载,并让其担任幕僚。
有着范仲淹的荐举,张载早就可以入仕了,但他非但没有选择入仕,反而回到了家里继续读书。
张载在家读的书,跟绝大多数读书人读得也不太一样.他不研究用于科举的儒家学问,而是先研究了十年释、道之学,再转回来研究儒学。
直到他自觉贯通儒释道三教之学,才开始考科举,而今年这一考,就中了举人。
换句话说,做官和中进士,对于张载来说,只是想不想的问题而非能不能的问题,只要他想,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在场的这些青松社社员,无论是年长还是年轻,都不敢小视张载,哪怕是欧阳修也不敢。
“非也,欧阳公欲正文章之道,革除险怪浮华,学生深以为然。”
张载拱手,语气诚恳,随即话锋一转,指向了更深层的问题:“学生所虑者,乃是我辈士人求学问道之根本路径!自汉武尊儒,董子倡‘天人感应’,后学之辈,遂将六经奉为圭臬,然千年以降,注疏如海,章句如林,皓首穷经者,几曾窥见圣贤本心?不过是寻章摘句,为前人作注脚,将活水源头,生生困死在考据训诂的泥沼之中!”
张载此刻的感触,绝非无的放矢。
他年近不惑,历经世事磨砺,深感汉唐经学注疏的桎梏。
实际上,张载的这种感触,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独有的.这种舍弃经学,向更深的哲学境界探讨天地至理的思潮,是从中唐的啖助、赵匡、陆淳首倡“舍传求经”开始的,他们试图越过繁琐的《春秋》三传直探圣人之意,这股新风经“宋初三先生”胡瑗“明体达用”、孙复力斥传注、石介倡“道统”的推波助澜,如今已如地火奔涌,只差最后的积蓄,新思想即可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
而张载也正是踏着这些先贤的足迹,以更大的魄力,试图为儒学劈开一条直指宇宙本源的新路。
他在几年前结束了对佛、道思想的广泛涉猎,带着批判与吸收的复杂体验重返儒家经典,胸中那股冲破樊笼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炽烈。
张载语气渐激,仿佛压抑已久:“试问,孔圣删定六经,是为了让后人一辈子在字缝里打转吗?《易》言‘生生之谓易’、‘穷神知化’,何等宏大!《中庸》讲‘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何等气象!可如今呢?士子埋首故纸堆,斤斤计较于一字一句之得失,皓首穷经,却离那天地运行、万物化育的根本大道,越来越远!这与堆砌僻典、语意晦涩的‘太学体’,其弊虽有文质之别,然束缚思想、窒息新见之害,或殊途而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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