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形意拳原谱 (第1/2页)
京城的老少爷们没少听过捡漏发财、一夜暴富的故事,但亲眼见过,乃至经过的有几个?
景泽阳在歌舞团,一个月的实习工资还不到一千,十万块顶他十年的工资。
这算不算捡漏,算不算暴富?
他浑浑噩噩的跟在林思成身后,脑子里飘着好长的一串零。
十万块,林思成却只当这是饭钱,这是得有多豪横?
胡乱猜忖着,三人出了天蕙斋,林思成指了指过道里的摊:“要有兴趣,景哥你也挑一件,如果拿不准,我帮你看一看。方师兄也挑一件……”
景泽阳兴致缺缺。
一是他不喜好这个,只是偶尔的时候来转一转,当作闲暇时的消遣。
二是听的太多:来这地方,光有眼力屁用都不顶。运气不好,你转一年也未必能碰到一件好东西。
真想买好东西,就得去店里,但哪家店都有镇馆的老师傅。就像刚才天蕙斋的那位老人,东西对不对,值多少钱,只要一上手就能断个七七八八,要价可想而知。
捡漏是别想了,至于传说中谁在这儿捡了漏,谁又在这儿发了横财,十桩有九桩都是这儿的商户编出来的故事。还有的店铺专门去电影厂雇群演,照着剧本演,以此诓游客进店。
像林思成这样的,一年也不一定出一个。
景泽阳摇摇头,方进的眼睛里却冒出了光。
确实得碰运气,但万一呢?
有林思成把关,想上当都难……
他跃跃欲试:“林老师,我挑一件,你帮我看一看!”
“可以!”
林老师回过头,“何班长要不要看一件?”
铁塔般的壮汉露出一丝憨笑:“谢谢林老师,我们有纪律!”
林思成没勉强。
几个人陪着方进转,林思成也会顺路看两件。但说实话,两人运气半斤八两。
但凡方进看对眼的,一水儿的低仿,而且一件比一件假。好多甚至是一眼假,方进刚拿起来,景泽阳就开始撇嘴。
由此可见,方进在鉴定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要不然,凭他西大考古系研究生出身,不至于连景泽阳这个外行都比不过。
林思成稍好点,时而能看到一两件老物件,但大都是民间日用品,材质一般,作工更一般。
就这样,方进拿一件,林思成就摇一下头。再拿一件,林思成再摇一下头。
连逛了十几个摊,方进越看越没底气。
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道金光映入眼帘,方进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
“木雕花板……林老师,这是不是后补的漆?”
林思成瞅了瞅:图案不大,大致两张A4纸大小,外围一圈木框。
香樟木的材质,外框比较厚,结合尺寸,应该是床头、茶几之类的家具的挡板。看人物与内容,应该是戏剧《白袍记》,又名《薛仁贵跨海征东》。
金漆极新,但看边框的老化程度,并雕刻风格,乃至戏剧内容,却有点像是明代的东西?
“确实是新补的漆!”林思成顿了一下:“方师兄,拿过来看一看!”
方进俯下身,把花板抱了起来。
林思成接到手里,又怔了一下:不但是补的漆,还是一件修复品?
大部份的窗棂都是后补的,两边人物手中的令旗、并袍服、墙砖都有过磕碰。外框散过架,乃至于整块花板从中间那根柱子边缘断成了两半。
怪的是,他之前竟然没发现,直到拿在手中才看出不对。
修补过的地方这么多,痕迹却微乎其微,可见手艺之高?
仔细再看:胶用的是鲟鱼鳔,断纹用的是大漆:即生漆调瓦灰补缺,干后打磨。裂缝用的是蜂蜡,熔后灌入裂中,冷却后又补画的木纹,朽损的连接处改嵌黄杨木舌。
全是古法?
更怪的是,林思成咋看,咋像故宫家具组的修复技法?
总不能,这块花板是从故宫里流出来的?
真别说,如果看材质和雕工,真有几分可能。
在古代,香樟木也是高级木材。除过金丝楠、黄花梨、紫檀木、鸡翅木之外,香樟排第五。
缺点是木质较软,不适合做笔筒、摆件之类的小件。优点是自带香味,且天然防虫,极易保存。是大型佛雕、家具的上选木材。
故宫之中,许多嫔妃的床、椅、桌、案,都是香樟木的材质。
再看雕工与造型,典型的东阳派(浙江)风格:
构架如画,外廓取势仿宋画折枝构图,衣饰如海棠初绽,人物似墨竹挺节。
虚实结合,云纹间开光纳景,刀法如斧劈华山。曲直相济,直枨如篆书悬针,弯枨似行云流水。
从下到上七重景深,平面浮雕为主,薄、浅、深、高、迭,嵌、圆、镂,九种雕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层次丰富,纹理天然,由粗犷渐精微,纤毫毕现。
设计的好,雕的也好,人物饱满,格调高雅。
林思成顿然有了判断:这张花板绝对是东阳派高手的作品,既便不是来自于皇宫大内,也出自王公贵族之家。
原雕为白木雕,即依料材纹理雕琢,不施漆彩。
包括修复后,也是依据“补旧如旧”、“形不夺势”的准则:既原样复原,不影响美观,却又能看出修复痕迹。
再看这层金漆,百分百这近几年才刷的,真的是糟蹋东西。
但要不刷这层漆,早被人买走了,留不到现在。
不得不说,方进的运气不错。
暗暗转念,林思成点了点头,意思是东西不错,让方进问问价。
花板递了出去,方进已经接到了手中,林思成突的一顿,又把花板抽了回来。
画中的文官,就唯一戴乌纱帽的人物的帽梁背后,好像有两个凹点?
这是官帽,原画不可能在官梁上雕花。又是香樟木,也不可能是虫蛀的孔眼。
如果是磕的碰的,原画破损了这么多处都能全部修好,不可能专门留两处瑕疵。
林思成举起花板仔细的瞅,越看越像是两个小字。
约摸黄米大小,刻得不深,又补了漆,所以只剩了两个小坑。
瞅了几眼,林思成直接问价:“老板,多少钱?”
摊主一直站在边上,闻言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民国的老物件,八百!”
“知道是老物件,你还刷漆?五百!”
“这可赖不着我,我收来的时候就这样!”摊主摇摇头,“再说了,要是没刷漆,我至少要你两千!”
只是怕出幺蛾子,林思成故意杀了杀价。对这样的东西而言,多三百少三百压根没影响。
他点点头:“方师兄,付钱!”
方进早就迫不及待了:这一件,林思成看的比那只鼻烟壶还要久,而且前后看了两次。
想来卖不了十万,但也差不了多少。
他没半点犹豫,当即点了八张钞票。
拿了个老板送的手提袋,林思成夹着花板,找了个角落。
停下后,他手一伸:“方师兄,针!”
方进愣了一下,连忙取出工具包。
林思成取出针,仔细的挑,随着一块块漆皮被挑开,帽梁背后露出两个小字:鬯安。
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林思成猛的一怔,然后,怪异的盯着自己的助理。
方进莫名其妙:“林老师,怎么了?”
倒是没怎么,就是方师兄这运气爆棚了。
景泽阳也伸头看了看:“像是新刻的?”
倒也没多新,这两个小字的历史至少也有三十年往上。当然,和花板的历史比起来,已是新的不能再新。
说准确点:这是修复师留下的印记。
林思成指了指那两个小字:“鬯安,鬯通畅,即畅安。这是王世襄先生的别号……”
王世襄?
方进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还在努力回忆,景泽阳的眼珠子先瞪了起来。
在文化部上班的,鲜有不知道这位是谁的:上个月才开的文化部成立五十四周年(1954)庆,这位九十四岁高龄的老先生做为九三学社的代表,就坐在主席台上。
毕业于燕大(北大),任燕大助教,后被梁思成引荐至中国营造学社学习、工作。因家学渊源,四五年任国民政府“战时文物损失委员会助理代表”,负责到日本为国家寻回文物、古籍。
四七年任故宫博物院古物馆科长,建国后任故宫陈列部主任,也是第一任陈列主任。退休后被聘为国家文物局文物博物馆(国博前身)研究员、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
除了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修复家等等,他还是当代著名的收藏家。
除了世代收藏的古瓷、字画、古籍之外,王世襄最爱明代家具。光是明代皇式家具,他收藏了上百件。
应该是零四年,王世襄以定向转买再捐献的方式,低价卖给了上海博物馆。
除了收,他还修,还研究。光是研究明代家具、漆器,以及修复的论著,他编撰了五部。论文、杂文两百余篇。
这张花板上面既然刻有他的号,是不是他收藏的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东西就是他修复的。
而且百分百是明代家具的某一部分,更搞不好出自于宫廷……
林思成大致讲了一下,方进都懵住了:古董的他见过不少,林思成动不动就淘回来一件,价值几百万的比比皆是。
甚至帝印都有。
但自个亲自淘,这还是第一件,在之前,他别说什么御用之物,连枚真铜钱他都没买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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