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9 士林华选 (第2/2页)
几名考官听到张说的斥问,一时间也都清醒过来,御史中丞宋遥连忙入前道:“燕公误会了,令孙不是早逐,是业已答讫,正在侧厢卧眠。”
张说还有些不信,直到门下给事中吴巩也颔首作证,这才神情一缓,向后退至廊下,又望着崔沔道:“我能否稍作探视?”
崔沔还未答话,宋遥便连忙引着张说向那厢房而去,张说走进房间里绕过屏风后,便见到这小子正全无睡相的将衾被都压在身下睡态正酣,这才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的退了出来。
他也没有继续于此逗留,确定这小子没有遭受刁难苛待后便离开御史台,赶到应天门处汇同尚书省群僚一起准备上朝。
就在张说离开不久,皇城中也响起了晨钟声,考场中烛火余烬,厅堂外天色渐白,这时候众考生们也都变得紧张起来,答题完毕的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检查考卷,没有答完的则运笔如飞、想要最后再拼一把。
“哇……徒尚有半篇未就,乞崔散骑更赐一烛!”
突然考场中响起一个悲哭声,正是那来自京兆府的杜孟寅,他本就心情忐忑紧张,整整一夜制题有限,这会儿听到晨钟响起,自己却还有半篇史论没有写完,因受不了这巨大的心理压力而直接精神崩溃起来。
在场还未答完的考生数量不少,听到杜孟寅的哭喊后也都纷纷开口哀求道:“乞请崔散骑怜悯徒等治学不易,再赐短时,朝后纳卷可否……”
面对众人的哀求,崔沔却不为所动,向外看看天色然后沉声道:“早朝开始还有一刻钟有余,尔等有时哭诉,不如速答。”
“崔某位高权重,何苦刁难群徒!”
考场中突然有人暴喝一声,急怒之下竟然抓起案上砚台直向崔沔砸去。
“崔散骑小心!”
其余考官们连忙发声示警,同时吏员们也立即冲上前与将这名考生给控制起来。
崔沔躲避不及,半身都被砚台中的墨汁淋落,一时间也是神情怒极,但也并没有气急败坏,只是按捺住心中怒火,对姚弈等几人说道:“时辰到后,请几位收缴题卷,我需先行、更衣上朝。”
“那、那这贡士……”
一旁的宋遥指了指被吏员们按压在地上的考生,向崔沔询问道。
“此徒遇事则激,不思己短、徒怨他人,品行低劣,不堪为用,不必再斟酌取舍,放之下第。袭击朝士,发去大理寺论处吧。”
说完这话后,崔沔便拂袖而去。
那被按压在地上的考生这会儿仍是神态激动的怒喝道:“崔某诘人之短,难道自己不是弄权为长?更换座主不遂则迁怒群徒,选司人事不协,岂是某等罪过……”
张岱也被晨钟吵醒,伸着懒腰走出厢房,正见到崔沔脸色铁青、一身墨迹的行出御史台,同时一名考生也被从考场揪出来押往别处,心中不免大感诧异。
他站在廊下又等了一会儿,考场中考官们便也开始收纳试卷并加盖印章,考生们则被陆续放出。
“名是应举,实则酷刑!总算煎熬结束,仿佛重回人间。”
王昌龄等人行出后,见到站在廊下的张岱,便忍不住一脸感慨的说道。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今届省试充满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不过总算也是考完了。这要换了天宝年间,遇上李林甫之流玩上一把野无遗贤的烂活儿,那才更加的欲哭无泪。
“张六作何诗作?怎会让众考官连连称奇?”
李嶷拉着张岱好奇问道,而其他考生尽管已经非常疲惫了,听到这问题后也都纷纷凑近过来。
张岱本来要讲出来,正见到姚弈捧着那些考卷从厅堂中走出来,于是便又向其人询问道:“请问姚舍人,某等群徒如今交流文艺可否?若是不甚泄露应试杂文,是否还要系回重考?”
姚弈听到这话后只是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便快步离开。
紧随姚弈之后行出的给事中吴巩则笑语道:“张岱毋须作此忿言,此番覆试乃朝堂中相公等计议决定,也不只是因为杂文流出之故。你等群徒虽然遭此波折,但若仍可及第,更可称为士林华选。如今既已试毕,各自归待榜出去罢!”
说完这话后,吴巩便也快步离开此间,赶着前去上朝。
御史台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众考生这会儿也都已经是疲惫不堪,便也不再久留,于是一边听着张岱讲述他所制杂文,一边向皇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