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六章 振翅(特别鸣谢—星辰依然在上铁甲盟主加更!) (第2/2页)
他们还要砍伐树木制造船只,甚至浮桥,谁也不能肯定的说定时间和地点。
确实有人为了那些银币而心动,有了这些钱,即便他们死在了远征的路上,他们的后代也能借此摆脱延续了几百年的可悲命运。
他的孩子有可能去读书,成为一个教士;也有可能会被一个骑士收为扈从——如果他自备得起自己的盔甲和骡子;实在不行。他也能够买下田地,成为一个富庶的农民,或者去工匠的作坊里做学徒,这种学徒是带着钱来的。当然与那些等同于卖身的学徒不同,他不但能够享受到仅次于师傅的生活条件,还能够学到真实的本领。
他们的家族就会立即脱离原有的阶层。
但他们也在疑惑,在迟疑,他们见多了,那些大人给足了承诺,许下了誓言,但真正要他们兑现的时候,他们却推三阻四,左右搪塞,甚至会恼羞成怒的把他们吊起来鞭打,或是随意给他们压上一个罪名,到时候他们的家庭迎来的就不是幸运,而是灾难了。
就算是这些老爷愿意提前支付,这些钱也未必是他们的,等他们走了,或者是死了,他们一样可以用一百个一千个理由将这些亮灿灿的小东西抢回来。
“那么,我能来做这个担保吗?”来人的话音落下,骑士便转过身去,恭敬地向来人行礼。
一开始,民夫还以为走来的是某个老爷,但随即就有一个人便喜悦地高呼了一声:“是小圣人!”
他们蜂拥向前,骑士们立即紧张了起来,而塞萨尔却只是示意他们不要跟随,果然在距离他还有三尺的地方,人们就自动停下了脚步,他们摘下了帽子,拉下了头巾,就如同向日葵一般齐齐整整的抬着头,望着他,眼睛中闪烁着光亮,脸边挂着笑容,自觉地露出了或是残缺或是发黑的牙齿。
他们或许还年轻,但艰苦的生活已经将他们折磨的不成样子。可一见到塞萨尔,他们原先的木讷、烦躁、狡猾便立刻烟消云散,甚至忘却了之前的疲惫和担忧。
虽然涌到了塞萨尔身边,这些人却还是敬畏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塞萨尔往前走,他们就迅速的向着两侧分开,以免碰触到他神圣的衣服或者是手——虽然他们很想要得到小圣人的赐福,但……不可以——他没有允许,就不可以。
“去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我,”塞萨尔说,“同样的,我也无法和你们说明这件工作将会持续多久,而我也必须告诉你们,在路途中和我们工作的地方并不怎么安全,我们确实可能遭到敌人的袭击——无论它来自于哪里,有人或许会死去,有人会受伤。
但我可以以我的荣誉来做担保。
在你们离开前,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十枚银币。而这笔钱将会有专门的人送去给你们的家庭。而后,每人一天一枚银币,走在路上的时间也算。”
“走在路上的时间也算吗?”一个人失声叫道,那可是很大很大很大的一笔钱,他们可有足足一千人呢。
塞萨尔点点头:“是的,每人每天一枚银币,我们会提供食物,还有骡子。”
骡子在远征的大军中,当然是最为重要的资产之一,但若要将这件事情做的足够完美,保证速度是绝对必要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前来招募民夫的骑士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他刚才可能是受到了无声的抵抗吧,是抵抗吧,肯定是抵抗,他们把他看作空气,或者是一个惹人烦的玩意儿,根本不理睬他,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只要塞萨尔一出现,这些人就立即从一群用小眼睛瞪着你的野猪变成了温顺的小狗,汪汪叫着,只怕他选不中自己。
塞萨尔的出现让事情迎刃而解——虽然他也有些意外,之后他在民众殷切的目光下留在了现场,看着骑士们一个个挑选他需要的人。
木匠和石匠当然是首选之列。但他并不能挑的太多,毕竟手艺人可从来都是每个领主都会珍惜的人才,即便比不上铁匠,在大军中,他们也依然相当重要。
接下来就是那些曾经在约旦河边生活过的人,他们或是渔民,或是生活在湖边的农民,他们都擅长游泳,一些人还会修补和制造小船,这些小船无法去到海上,但在风平浪静的湖面和河面上,还是能够坚持那么一段时间的。
之后,塞萨尔还格外提出,需要单身的男性——因为一个丈夫或者是父亲的离去,就很有可能造成一整个家庭的分崩离析,民夫们也相当认可。
这个说法只是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就因为我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才需要更多的钱来养家呢!”
“你可能会死。”塞萨尔耐心地说。
“您之前也说了,死去的人,将会得到三枚金币的抚恤,还有我们之前存下的工钱,你也会一个子儿不少的交给我们的妻子和孩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小圣人,求您了。看在我可怜的妻子和孩子的份上,收下我吧,收下我吧,我很强壮,我能够扛起一个石磨走上一百步。”
这个丈夫和父亲的发言引起了一阵新的风波,单身的和有家的人争吵了起来,他们个个都觉得自己应当追随小圣人去做事,这不单单是为了钱,还因为,他们认为,既然是随着小圣人做事,也就等同于是在为上帝做工,即便死了,他们的灵魂也能够直接升上天堂,不会落下地狱。
这种机会,即便是那些贵族也未必能够有,何况是他们这些穷苦的连一场弥撒都可能奉献不起的普通人呢?
一千个人几乎一眨眼间就已经选定了,甚至还有一些人不甘心的涌上前,想要求塞萨尔,再给他们一些机会,再多一些名额,他们哪怕不要工钱都行。
这下子可令得那些骑士们开了眼界,他们确实听说过塞萨尔有着小圣人的美名,但这已经是九年之前的事情了,除了有些人会调侃一二,这个名号几乎已经被人忘记了。
他们没想到在民众之间,塞萨尔居然还能够拥有这么大的威望,哪怕是亚拉萨路的国王来到这里,也未必能得到这样多的拥戴和信任了吧。
“这简直就是耶稣基督和他的追随者。”一个骑士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才觉得后悔,幸好除了他身边的扈从,没人注意到他说了这样亵渎的话。
塞萨尔的态度是温和的,但也是坚决的,一千人,这是他所计算出来的,能够承受得起长久并且快速全行的队伍所能容纳的人数,这还是在有骡子为他们分担沉重负担的前提下。
他看着这些人有序地领了那十枚银币,没人冒充,也没人撒谎。
一般而言,他们会交托给自己的朋友,或者其他可信的人,让他们将这笔钱带回他的家里。
但在这里,他们又转了个弯,回到了塞萨尔面前,将装在皮囊里的,包在手帕里的,或者是用一个匣子珍而重之装着的钱币放在了他的脚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
“求您将这些钱送回给我们的家人吧。”一个木匠双手合十,祈祷道,“我信不过其他的人。”
“那你之前的工钱是怎么送回去的?”塞萨尔很想问一句,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吧,我会代你们将这笔钱送回去的,只需要一支武装仆人的小队,由一个骑士率领。”而且这些民夫都是经过登记的,身份,来历,住处和人口都清清楚楚,骑士根本不用费力寻找。
他也嘱咐了负责此事的骑士,叫他要将钱交在民夫家人的手中,而不是村里的管事,或者是神父——交给他们,他们或许不会没下所有——毕竟民夫是在为亚拉萨路国王干活,但他们肯定会昧下一部分,不管是过手税还是虔诚税,反正十枚银币到最后可能只有五枚,甚至于三枚落在他家人手中。
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在之后的工作中失去性命,塞萨尔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还有人夺走这些沾了血的银币。
等到这些事情做完,太阳已经从东方移向了西方,但天色依然很亮,亮到这些民夫也能看清对方的面孔和眼睛,但此时有人点起了篝火。
这个时间有点早了,毕竟民夫一向都是很吝啬的,但没人去喝止,只是在塞萨尔起身,预备离开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个女人,她踉踉跄跄的在塞萨尔面前站住,又往后退了两步,跪了下来。
这时候塞萨尔才发现,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拉着一个年轻男人,或者说是男孩,塞萨尔无法判定他的年纪,毕竟对于这些底层的民众来说,面孔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就有可能是满面皱纹,牙齿脱落,甚至脊背佝偻。
“我我我……我和他……不久前……才才才……”
塞萨尔举了举手示意对方平定一下情绪再说话,他真怕这个女人会把自己噎死在这里。
“我和汤玛在几天前……才……结了婚,”那个女人说道,或许是看见了塞萨尔脸上的惊讶,那张焦黄的面孔上居然浮起了两团红晕。
他们年纪显然不合适,但不是老夫少妻,而是少夫老妻,女人的年龄至少有这个男孩的两倍大,脸上和胸前的皮肤都已经可怖地垂了下来,就像是秃鹫面颊上垂下来的那些鲜红肉赘,几乎让人不敢看第二眼。
但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又是很平常的事情,说实话,能够结婚,已经是算得上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的幸运,多数时候在一个家庭中,即便是长子,也难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妻子。
何况这个女人虽然面色焦黄,但看得出骨骼粗大,手脚有力,她的丈夫甚至可以被称得上是个有福气的人。
“请请,请您……为,为我们……赐福,祝……祝我们能够有一个……一个孩子。”
塞萨尔迟疑了一下,他不会拒绝这个请求,虽然他很久没有做过了,但他还是马上解开了手腕上的皮带,脱下了链甲手套,在新人们端来的木盆中随意的洗了洗手,才将双手放在了这两位新人的面前。
他们恭敬的跪下,用额头碰触了他的手,才心满意足的退下,那个新娘的脸上更是挂满了泪水。
仿佛如同九年前,新的一幕重新开启,更多人向他来请求赐福,这里拥挤着几千名民夫,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吻一吻塞萨尔的袍角,或者是碰触他的手指,而塞萨尔却举起双手,“等一等。”他说,然后他在人们的注视下跪在了地上,开始祈祷。
而圣人的恩惠也如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一瞬间便降临在了他的身上,他叫来那对夫妻重新给予他们赐福,之后的人也是如此。
这是这些民众们所没有想到的,即便他们一直称颂小圣人,为他祈祷,甚至将他的名字刻在木牌上作为护身符携带,但小圣人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小圣人了,他不是和他们一样的平民,他已经是一个伯爵老爷了,甚至还是塞浦路斯的……专制君主,他们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老爷,大到他们难以想象,就连国王也经常把他的座位放在自己身边,如同对待一个兄弟般的对待他。
他能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已经觉得是一份荣幸,足以让他们说上好几十年。
那对勇敢的新婚夫妇打了个头儿,提出了想要让塞萨尔为他们赐福的请求,而塞萨尔也答应了,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桩奇迹。
如果塞萨尔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尊石像,一尊铜像的话,他们早已拥上前去拼命的吻他、摸他、拥抱他、抚摸他,不把他摸得个金光锃亮,绝不罢休。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拼命地按捺着心中澎湃的情绪,一个个地上前来,甚至已经有比较有威望的人开始呼唤自己的朋友来维持秩序。
而更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小圣人不但愿意为他们赐福,他甚至向天主祈祷,叫来了圣人与天使,有好几个人无声无息息地昏厥了过去,如果他们不是身边还有着朋友和亲人,马上把他们弄醒的话,他们可能就要遗憾地错过这次良机了。
若是如此,他们会懊悔到自杀也说不定——横竖是要下地狱的了。
起初只有那对新婚夫妇中的新娘在哭泣,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痛哭了,他们或是默默流泪,或是呜呜咽咽,或是歇斯底里,他们努力着不让自己的哭声去惊扰小圣人,但泪水怎么样止都止不住。
“我们是在做梦吧,我们是在做梦吧?”有人在喃喃自语,也有人在咬着自己的手指或是舌头,但刺痛告诉他们,这事是真的。
有一个圣人来到了他们中间,并且不吝于将自己所获得的赐福分享给他们。
他站在光芒中,犹如银子打造成的,日光、月光与星光轮番在他身上驻足,而他一一抚摸过人们的额头,就如同牧人抚摸他的羊羔。
这是鲍德温以及他身边的大臣们所看到的景象。